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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澤千穗,出身於愛知縣,13歲,塔矢行洋名人的門下弟子。」

  藤澤千穗雙手接過證書,攝影的閃光不停,下台略過底下整齊排列的座椅,坐滿職業棋士。虛幻、不真切、夢寐以求的位置,她真正成為了其中一員。

  「亮君,恭喜!」

  授予證書按五十音順次,藤澤千穗是第一個,塔矢亮是最後一個。她沒直接回座位,而是在一側等待,在他下台及時送上真心的祝福。不知是場內供暖、氣氛感染或其它原因,兩頰緋雲不退,熱得發燙。

  「同喜!」

  今日的塔矢亮毋庸置疑十分興奮,發自內心的歡喜,薄唇旋即勾勒出微笑的曲線,彎彎的眼睛熠熠發光,仿佛住進了不小心揉碎的星子。

  儀式結束後的慶祝會,名人被一眾簇擁,蘆原弘幸及其它師兄正和同期好友開懷大笑,塔矢亮剩餘的熟人自然只緒方精次一人,這是他出生前就跟著父親學棋的師兄,除父親之外對弈次數最多的棋士,感情非同一般。即使緒方精次時不時徒生的惡趣味令人無法招架,也不會降低對方在他心中的位置。

  「緒方先生,緒方……」

  「歡迎加入職業棋壇。」

  「……請多指教。」

  藤澤千穗落後一步,一切看在眼裡,滿心歡欣向師兄走去的塔矢亮遭遇冷遇,不由得停住腳步。緒方精次銳利的目光穿過彎腰致禮的塔矢亮瞥來,她驀地一驚,迅速俯身,標準的最敬禮。

  與日常的緒方精次完全不同,上位者噴薄而出的高漲氣焰及嚴肅態度使他們倆立刻了解職業棋士世界的秩序。她忽然發覺這位師兄冷酷又溫柔的本質,在研究會和圍棋會所對上不吝悉心指點,樂於用自己獨特的辦法支持、鼓勵後輩成長,到底是護崽的狐狸。

  當和塔矢亮說起這個比喻時,他略顯詫異:「說緒方先生像狐狸,是指他靈性又狡猾嗎?」

  藤澤千穗這才發現,學習漢語讓她對中國傳說中狐狸謹慎警覺的形象記憶深刻,下意識忘記在日本,狐狸一詞分別指狐和狸兩種動物。白狐是稲荷祭祀的象徵物,是人類和神之間的信使,頗有靈性,也可指迷惑人的東西。狸才是狡猾騙子的代稱。

  講來,緒方精次偏好一塵不染的白色西服,風格獨樹一幟,偶爾會露出孩童般的另一面。靈性而狡猾,將錯就錯的解釋仿佛挺有趣,她應是。

  塔矢亮沒有反駁,又是奇怪的聯想,繼續話題:「那父親和蘆原先生呢?」

  「雖然不典型,但我覺得也是。」氣氛靜謐,令她毫不設防地將真實的想法脫口而出,「其實,我覺得塔矢門下都像。」

  塔矢亮認真問:「我也像嗎?」

  藤澤千穗愣愣點頭。塔矢亮確實有資質,或者說塔矢門下每一位都個性卓然。說不準耳濡目染之下真發展出他獨特的風格,成為一隻安靜計算不失精明的狐狸。

  「千穗桑別忘了自己也是。」

  顯而易見,他資質斐然。

  同日下午,是新入段者研修會。

  與會者告知事項並逐一講解相關文件,比如本年度大手合全部分組名單,新入段者刊登在最後,寫在自己名字右邊的人是首戰對手,然後順次就是第二戰、第三戰,以此類推。藤澤千穗依言看過去,都是陌生名字。

  比賽日期屆時會寄明信片通知。低段者的比賽日都安排在周三,高段者則是星期四,因此基本需要將周三騰出以備參賽。除大手合,她報名了所有可以參加的頭銜戰、限定年齡和年輕棋士及女流棋賽,預計開學後出席率堪憂,比塔矢亮暫時只多不少。

  蹭緒方精次送塔矢老師順路,藤澤千穗帶著一沓資料回到家,就見藤澤紀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聽見開門的聲響,把書合起放在一邊,抬起頭一臉嚴肅,語重心長:「歡迎回來。藤澤千穗,你已經是個大人了。」

  毫無修飾的簡單話語,自然對話的平靜語氣,卻令她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

  還有背負上期望及其它無法名狀的重物的壓力。

  藤澤千穗緊抿嘴,合眼又睜開,此時此刻似乎才意識到,今日,她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正如緒方精次刻意展露的,職業棋壇自有嚴苛的秩序,殘酷又富有魅力,棋盤上的刀光劍影不論及對弈者年齡大小,段位高低,只和棋藝相關。

  「嗨。」

  「這條路艱辛、孤獨,我無法再替你遮風避雨,但隨時歡迎你休憩靠岸。」

  「……謝謝。」

  雖說如此,但藤澤紀之還是提前四處打點過,藤澤千穗繼續高中學業是既定計劃,他請求學業結束前儘量少給她安排宣傳活動及工作。上部作品《百鬼》又是現象級大爆,有意合作的贊助商為討好這位略不世出的天才自然一口應下,不過小事一樁。

  *

  四月又值開學季,升入初二,按照慣例打亂分散同年段學生,重新編排班級。運氣使然,她和塔矢亮、久野有以、秋吉明良都被分在一班。缺課的筆記有好友提供,不懂的難題有天才幫忙,棋賽請假也有人作陪,感觸非同一般。校長和新班導十分關照、支持她與塔矢亮,讓他們有問題及難處就大膽指出,必定盡力配合、協調。即名人後,海王中學又出現兩位未來可期的職業棋士。

  上學期末競選成功的學生會副會長久野有以和總務委員長秋吉明良自然逃不過校級組織的工作,引導新生等事宜忙得不可開交。秋吉明良趁職務之便到處轉悠、指揮、幫忙,忙裡偷閒還問她:「藤澤桑,分班結果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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