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梁尺澗便帶上那張空白的紙頁登上山,去往恢弘寧靜的太極觀。

  那座道觀佇立山巔。

  風雲卷,新任觀主立在階前,一身道袍飛揚,居高臨下看他。

  這般相見,他們竟如見故人——可他們從未見過。

  觀主道號玉陽。

  自接任觀主之位以來,再無人言說她的俗名,皆喚她「玉陽子」。

  梁尺澗邁入道觀,拱手施禮,淺笑問:「不知觀主相邀,所為何事?」

  玉陽子深深看他片刻。

  「貧道感應天意,」如是說,「便也順天而行。」

  這意味著什麼呢?

  玉陽子道:「其實冒昧相邀,實乃是貧道做了個夢,夢中或有故人相求。」

  然則那是怎樣一個故人?

  玉陽子亦無頭緒。

  她行走在前,帶著梁尺澗穿行過長長大道,停步於殿中。

  她取下供案上的一塊木牌。

  那上面空空蕩蕩,未刻字,也無筆墨書寫,好似梁尺澗收到的那封書信般,空得蹊蹺。

  玉陽子道:「這塊牌位上應該刻著什麼字。」

  梁尺澗怔然片刻,從袖中取出那張紙頁,也遞到玉陽子眼前。

  「……」玉陽子默然片晌,嘆道,「貧道或許明白了。」

  梁尺澗問:「玉陽子道長明白了什麼?」

  玉陽子道:「你可知天下間曾出過絕頂高手,百年如一日般年輕,似長生不老,或可永生不死一般?」

  他們轉而去往一處靜室,玉陽子撩衣跪坐,梁尺澗便坐於她對面。

  「此事我曾有耳聞,」梁尺澗道,「幾百年前,朝廷也曾出現過一位武林高手,他雖是武林人士,卻官居一品,坐上丞相之位。史書上寫他一百三十歲而亡,至死也風采依舊,年輕俊秀。」

  玉陽子道:「然則,也有比琴弘和活得更久的人,較之至今或許還活在世上的秦水重,有琴弘和倒是活得不算太久。」

  梁尺澗有些驚訝:「那秦水重如今是什麼年歲?」

  玉陽子道:「無人知曉他究竟是什麼年紀,他曾想毀去秘籍,斷絕世人長生不老之路,但機緣巧合間,到底留下一線可能。是以自他之後,先後出現過數人。以薛蘭令、傀儡夫人二者為終末,自他們之後,世上才再無絕世高手,長生不老之術。」

  梁尺澗伸手斟茶,道:「那為何要同我說這些?」

  「因為貧道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世上流傳的幾種傳說中,有一種,即為』心證道『。」

  「時至今日,無人知曉這個方法究竟會不會讓人達成所願,悟道飛升。因而它要人有大慧根,自出生起,便要萬事皆於夢中求解,日日夜夜、歲歲年年。直至此人悟出求真大道,便可證道飛升。」

  玉陽子看向梁尺澗的眼睛。

  她神色平靜,眼底卻暗藏一分悵然憐憫:「而心證道的人,在飛升之前,必是刀劍不入、百毒不侵。唯有他於夢中鍾情之人,才可取他性命。」

  梁尺澗心中驚訝,手指無意識捏攏成拳。

  玉陽子又道:「選擇以此入道、證道者,必須百事皆休,兵解飛升。是以此人在飛升前,便要將紅塵中與之牽掛的事物一併了結,且此人要通天地,聚龍氣,了結之時,要是在紫氣最盛之時——這其中,自然也有著情之終結。」

  因而由此證道的人,最後一劫即為情劫。

  度過則證道飛升。

  一旦此人得道,與之牽絆過的所有人都會忘卻他的存在——如他不曾有過,天下間便不知能可飛升,有人作了神仙。

  玉陽子之所以提及此事,即因她與梁尺澗,都有一個早已忘卻的「故人」。

  「在見到梁相手中的這張信紙時,貧道便知曉,你我之間,便有同一個故人。」

  玉陽子的聲音漸漸放低,「此人或已證道飛升。是以你我皆記不得他。」

  梁尺澗無言。

  他垂下眼帘,執杯淺酌一口,忽而起身。

  玉陽子問:「梁相欲去何方?」

  梁尺澗道:「既已是故人,那便無需再記。」

  他心中疑惑已解,那張紙頁被他交到玉陽子手中。梁尺澗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玉陽子凝望他的背影許久,忽而嘆息。

  「若是度過情劫,又何須迴轉紅塵。」

  馬車穿過城門,車輪碾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聲響。

  梁尺澗坐於車中,隆冬時節,冷得不覺溫暖。他攏緊披風,靠在車廂上,在馬車顫動時,他偶爾能藉此看一分窗外天光。

  好荒唐。他想。

  若有人藉由他的手飛升成仙,那他究竟算個什麼呢?

  若他即是那人的情劫,那他這個被度過的情劫,又算是什麼?

  他無底荒唐。

  梁尺澗輕嘆一聲,叫停馬車,迎著風雪向皇宮走去。

  他去見了帝王。

  要聚龍氣,那帝王身邊才是龍氣最重之處,梁尺澗有心想問,又有些不知該如何問。

  倒是葉征看出他的猶豫,先問道:「梁卿想說什麼?」

  梁尺澗低首:「臣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葉征道:「梁卿但說無妨。此處只有你與朕,任何話語,卿皆可說。」

  梁尺澗便問起玉陽子提過的那幾句話。

  「陛下是否還記得?」怎樣的一個人,可以接近帝王,在龍氣匯聚之處兵解飛升。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