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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陽台那邊傳來,顧炯為猛然一驚,瞅見幾個黑影悄悄翻進窗戶,潛入進來。有賊!

  顧炯為大駭,他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眼看黑影推門從陽台進來,就要與自己照面,顧炯為拖著癱軟雙腿,悄悄走到廚房,取出一把菜刀護在身前。

  幾個賊人四處翻箱倒櫃,顧炯為驚懼不已,又擔心父親,於是躬身貼牆出去,欲探個究竟。正緊張時,啪的一聲,電燈被人撳亮。

  顧炯為眯眼望過去,只見顧植民披著睡袍站在幾步開外,與幾個黑衣賊人正面相對。

  顧植民大驚,雖然賊人們都蒙著面紗,但他卻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許廣勝!

  許廣勝見狀,索性放棄遮掩,他扯下面紗,幾個竄步跑到顧炯為身後,一把奪過刀來,架在他脖子上,面目猙獰,逼迫顧植民交錢。

  顧植民望著昔日發小淪落成賊,心中五味雜陳。他曾偶然聽過許廣勝消息,據說他離開嬌顏後,沉迷賭博一道,後來輸光錢財,流落街頭,與流氓無賴混成一片。

  顧植民望望廳里,現金已經被搜刮乾淨。他嘆息一聲,將保險箱裡的余財都取出來,給了許廣勝做盤纏。如今他已看破許多,只希望與他做個了斷,前塵往事,就此一筆勾銷罷。

  「全部現鈔都在這裡,儂……忘了我阿姐,好好尋個姑娘吧!」

  許廣勝臉上肌肉抖動,沉默半晌,望著顧植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當過漢奸,壞事做盡,又情知解放軍情嚴明公正,自己留在上海,必然沒有活路。於是他想跟著國民黨去台灣,但船票已經炒到天價,因此才有了眼下這一遭。

  許廣勝深深看了幾眼顧植民,片刻後,和幾個同夥小弟抱著鈔票金條,從顧家狂躥出去,如一縷黑煙般消失在黑夜裡。

  許廣勝走後,顧植民獨自坐在房間裡,沉思許久。如果真如許廣勝所說,彼岸儘是貪官污吏、匪徒的去處,而他這些年吃盡了這些惡人的苦,看盡了國民黨的無能和腐敗,又怎能與他們同舟共渡?看來台灣是去不得了。

  他心思輾轉,終於下定決心留在上海,與大家共同進退。

  沒過幾日,傳來消息,由上海駛往台灣的客輪「太平輪」夜間與一貨船相撞沉沒,船上近千名乘客罹難,許廣勝就在其中。

  掉進白節山外海冰冷的海水中時,他雙手還緊緊攥著從顧家擄來的兩根金條。他越沉越下,呼吸消弭之時,眼前浮現出翠翠的笑臉。那一瞬間,他撒開金條,伸手向翠翠摸去,然後他慢慢閉上眼睛,漸漸沉入了海底,臉上卻帶著滿足的微笑。

  同年五月,解放前夜,上海炮火未停,顧植民帶著工人將工廠封窗鎖戶,嚴加提防。他見過太多國民黨的,擔心一旦大軍入城,工廠會被搶掠一空。

  夜裡,炮聲漸熄,顧植民心中卻更加忐忑,他拉上窗簾,提心弔膽坐了一宿,等清晨開門,卻見路邊睡滿了大兵,全是解放軍!他們寧願席地睡在大街上,也不驚擾百姓!

  顧植民望著眼前景象,深受觸動,愈發覺得自己留下來的決定無比正確。他邀請附近的解放軍進屋喝口熱水,解放軍們卻紛紛拒絕,說他們有紀律,不能收百姓一針一線。

  真正的秋毫無犯,真正的人民子弟兵!顧植民感動不已。

  這年秋天,收音機里傳來開國大典的播報聲,顧植民和工人們圍坐一起,收聽廣播,心裡倍感鼓舞。但欣喜之餘,他心裡亦有隱憂,索性很快,上海工商聯召開大會,顧植民也位列一席。

  會上,政府表態說,民族資本家是團結的對象,還鼓勵民族工業大力發展。此時此刻,顧植民終於如釋重負,於是趁著建國的喜氣,他為顧炯為和孫志芳舉辦了婚禮。

  婚禮莊重、簡樸。吉時已到,顧植民孤身坐在高堂之上,望著攜手而來的年輕夫婦,仿佛回到了當初他們訂婚之時。彼時,徐小姐坐他身邊,言笑晏晏,多麼歡喜,想到此處,顧植民不禁有些哽咽。

  婚禮之後不久,新政府遭遇到新問題,有些上海灘的大亨們不願輕易與政府合作,他們開始囤積米棉等生活物資,跟政府搞價格戰。

  眼看米棉價格一路走高,顧植民也有些惶恐,跟著搶購了一批米棉。不過政府控制有力,很快平抑了價格,顧植民對政府安邦定國的力量愈發有了信心,於是跟著政府,將購來的米棉平價賣給市民,還承諾百雀羚絕不漲價。

  建國維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950年6月,韓戰爆發,美軍艦隊開進台灣海峽,氣氛再度緊張起來。

  顧植民每天盯著報紙消息,商人們也在茶館議論紛紛,有人說全世界捆起來也打不過美國,有人放風說,這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還有人鼓譟說老蔣要趁亂打回上海。

  一時之間,商人們心思惶惶,蔣軍也時不時派飛機騷擾,空襲警報鳴響,民眾愈發驚恐。

  顧植民如今已是思齊茶館常客,他放下蓋碗,抖開報紙,只見上面頭版頭條報導了志願軍入朝的消息。茶館中的商客們也都看到,一時間議論紛紛,許多人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有人說這只是政府的宣傳手段,顧植民不置可否。他回想起見到的那些席地而睡的年輕解放軍戰士們,覺得這樣的一支軍隊,必然不畏懼任何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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