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想送人家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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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小蘇可憐兮兮的望著他的時候,他縱有再大的怒氣也會消融……

  當小蘇在大火里,留下最後一記眷戀的凝睇時,他的心,懷有的是大痛……

  很多個晚上,他會驚醒。

  因為夢裡會有一個無形的聲音,在那裡哀哀的叫著:

  「恆遠,我疼,我疼……」

  可他就是看不到她的模樣。

  夢醒後,他把床頭燈打亮,會坐在那裡想像,那樣的大火,要將她燒成怎樣?

  成灰了?

  炸碎了?

  怎麼夢裡就是只有聲音,沒有人形呢?

  每一次想到,她被炸沒了,她成灰了,她就那樣子成為了海洋生物的食物,消失了,他就只能去拿酒來吃。只有吃得差不多了,有點醉了,他才能睡過去。抱著蘇錦的枕頭睡去,並讓自己相信她一定還活著。

  雖然,他知道,那是一種自欺欺人。

  「我說過,小錢,你不需要記掛在心上的。」

  靳恆遠沒有接。

  「親兄弟還要明算帳的呢……我和你,素未平生,昨天得先生相助,不至於令我餓了肚子,今天有緣,又遇上了,這錢,我是無論如何都得還您的……」

  她走上前,把他的手拉了過去,將錢拍到了他手上。

  這舉動,非常唐突。

  朴襄也是做完了這一系列動作之後,才有了這樣一種自覺,忙退開,眼裡浮現了不自然之色。

  靳恆遠的眉微微皺了一下。

  這兩年以來,這是第一次有女人這麼親近他。

  當她套著手套的手抓住他暖暖的手掌時,指間有幾絲涼意侵略過來,而迎面,則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藥腥味。

  看樣子,這女孩子身體不是特別好。

  「對了,這位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朴襄在那裡輕輕問,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哦,有件事想問你。」

  靳恆遠從桌子上取了那張剛剛她給蕭瀟苒畫的素描:

  「你是學畫畫的?」

  「嗯!畫的不好,見笑了。」

  朴襄見他看得很認真。

  她倒是不怕他看出什麼來。因為臂力的原故,以及手的靈活度的原故,她現在的畫風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畫的挺好。賣20一張,虧了。這樣的素描,兩百塊錢一張,在我看來討價還是討少了的。恕我冒昧問一下,你是大學生,還是已經參加工作了的……」

  靳恆遠很少誇讚人。

  不過,這姑娘真心畫的不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手臂似乎有問題,在畫各種線條的時候,有輕微顫抖的痕跡表現出來。

  不過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不足,而將那些因為顫抖而畫歪的地方,巧妙的以另一種美的方式呈現了出來。

  所以,一般人看不出這作品裡的小瑕疵,但是,他是內行,他看出來了。

  「我啊……我身體不好,沒在工作,一直在養病。以前學過,生病後就荒棄了,這半年才又拿起了畫筆,閒來沒事,就隨便畫畫打發時間用的……」

  朴襄回答。

  這些話,一句也不假,全是真的。

  「嗯,看出來了,兩次見面,你兩次都把自己裹得就像阿拉伯女人似的,手又這麼冰涼……」

  靳恆遠點了下頭。

  朴襄不知道要接什麼話了,快要冷場。

  「你是不是很缺錢用?」

  靳恆遠找了一個話題。

  這人啊,不是個易處的人。

  他不愛和人交流時,一句話就能把你堵得接不上話。

  他願意和人親近著,就能找出聊之不完的話題。

  她感覺,現在的他就故意在引她說話。且眼光還是那麼的毒辣。

  朴襄在心頭暗嘆,嘴上卻接上了,直道:

  「你怎麼看出來的?」

  「要不然,你不會把這畫兒開價開得這麼便宜?」

  「薄利多銷!」

  朴襄的眼睛裡閃起了笑意:

  「好吧,我承認,我缺錢用。過段日子我得動手術……我求著他們放我出來玩一趟,等我玩夠了,我再回去做手術。現在一半日子過去了,我還有一半日子可以在上海玩玩。可又不想向長輩要錢,所以,我就琢磨著靠畫畫賺點生活費……我想自食其力……這樣的錢,花起來踏實。」

  靳恆遠聽著,黑眸里露出了讚許:這女孩有著一種非常好的獨立自主的精神。

  嗯,也不知生了什麼病,感覺那手術好像很危險似的……

  「你除了畫畫,還會一些什麼?」

  他又問了一句。

  朴襄覺得,對於一個才初識的人來說,他貌似有點關心過頭了,但還是作了回答:

  「除此之外啊,都不怎麼會了……以前會在家做做飯啊,打掃房間啊什麼的,閒來沒事就愛看書。病了之後呢,我多數時候是躺著的……這半年才好起來的。也是這半年才被允許出來走走的。之前,我一直住在無菌室內……」

  呃,說的好像有點多了,她突然就閉了嘴。

  「無菌室?你得的是什麼病?」

  他終於問了。

  「不是病,就是大火把我燒傷了。臉也燒壞了……」

  朴襄用手輕輕撫了臉,聲音低了下去。

  靳恆遠明白了,怪不得她要用這麼一個口罩蒙著自己的臉,原來是毀容了。

  「要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我乘公交過去有好幾站路呢……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朴襄將畫具包換了一個肩膀提著,想走了:言多必有失啊!

  「嗯,我正打算帶孩子去吃飯,要不,我送你一程……」

  吐出這句話時,靳恆遠暗自在納悶,自己這是怎麼了,居然會對一個陌生女子這麼好心?

  之前幫著給付錢,只是助人為樂,那麼今天,想送人家一程,是什麼意思?

  朴襄也楞了一下,連忙擺手,語氣都要結巴了:

  「不用……不用。那……怎麼好意思呢……」

  「其實呢,我這邊是有一個不情之請……」

  靳恆遠努力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

  「我女兒呢酷愛畫畫。要是可以,我希望能在你回醫院之前,每周六每周日能來教她畫畫,至於報酬,我可以按市場行情的雙倍給付。」

  朴襄又楞了楞,怎麼也沒想到今天來這邊畫畫,會有這樣的好事落下來。

  「怎麼?不願意?」

  她不吱聲,面部表情又看不到,那雙眼睛明明亮了一下,似乎是樂意的,可就是沒回答,這樣的反常,令靳恆遠不覺反問了起來。

  「我能考慮一下嗎?」

  朴襄很想答應,可事到臨頭又猶豫了。

  她就怕,距離一拉近,有些小細節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就比如,剛剛她就直接抓起了他的手。

  這舉動,太隨便了。

  唉!

  好糾結的。

  「當然可以。你記一下我的號碼。想好了,可以直接給我電話……」

  他報了自己的私人號碼。這個號碼,也就家裡那幾個人知道。

  她拿出手機默默記了下來。

  其實不用錄進手機的,那號碼,一直一直就記在她心裡,刻在她靈魂里……

  「瞧,真是很沒禮貌,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號碼記下後,她輕輕問了一聲。

  「靳恆遠。革斤靳。」

  「靳先生好,我叫朴襄。木卜朴,郭襄的襄……我想好會給您電話的。再見,就不再打攪您了……」

  她揮手離開,走得飛快。

  靳恆遠站在那裡,不自覺的摸起自己的下巴來。

  這小姑娘好像怕他,目光總躲著他,雖然在工作的時候,他是挺愛板著臉的。

  難道是自己剛剛擺臉色給人家看了?

  沒有吧!

  朴襄很懷念以前的自己:有奮鬥的方向,有追趕的目標,有盛旺的精力,有健康的心態,有想做就去做的執行力,有難能可貴的果斷……

  現在的自己呢:沒方向,沒精力,沒心態,沒執行力……

  目標倒是有一個,就是想回到那個家去看看,可她就是缺乏勇氣和果斷。

  她不認得現在的自己,所以,她只能把自己整個兒縮在帽子和口罩底下,用一雙小心翼翼的眼睛窺看這個世界。把自己和這個世界隔離了,才覺得自己是安全的。

  是的,現在的她害怕受到傷害,也害怕傷害到自己最心愛的人。

  她甚至不敢回憶,那兩年,自己是怎麼躺在床上熬過來的。

  夜晚,穿著米老鼠睡裙的朴襄坐在床前的地毯上,面前,儘是花瓣。

  暈黃的燈光底下,她已摧殘了好幾朵白色的芍藥。

  關於要不要去教蕭瀟畫畫這件事,她用花瓣來作決定:「去教畫畫,不去教畫畫;去教畫畫,不去教畫畫……」

  如此念叨了幾十遍之後,剛買的那幾朵芍藥,就全鋪在了腳邊,卻還是決定不下來。

  可,真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這輩子,她怕是沒機會了。

  因為,她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要是進了那手術室的話,也許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想一想,這兩年,這麼多個日日夜夜,她熬著,為的是什麼?

  還不是想要重新見他一面。

  「可你已經見到了,你該知足了。

  「你怎麼能想入非非的又計劃著得到更多呢?

  「還想登堂入室,你傻是不是?

  「你本來就笨,現在比前還要笨,想想吧,你要是進了他家,又沒把握住那個尺度,讓他一旦起了懷疑,會有怎麼一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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