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還算有點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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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她因為他這一僵,而輕輕一嘆:「老公,你瞞我的事,真多!」

  不想吵,也不願吵。

  一,不合時宜;二,吵不贏……

  靳恆遠把熬得晶瑩透剔的粥送到她面前,自己也盛了一碗,坐下時,才緩緩說了起來:「沒有了啊,我瞞你的事全交代了。沒交代的,大概都是我認為無關緊要的小事。」

  聽,多狡辯的回答啊!

  她無語睇著。

  「喝粥,別餓肚子,餓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還是我的手藝退步了?你在嫌棄我做的早餐?」

  「……」

  那張嘴啊,厲害起來是真厲害,甜起來也是真甜。

  她嘗了一口,還是一樣的好吃,食慾一下就被勾了上來——這兩天,她是真心沒什麼胃口。

  靳恆遠看著她吃了,不覺微一笑,垂眸也吃了幾口。

  「關於韓彤和南星的事,我想我還是該交代一下的。」

  他琢磨罷,怕她心裡有刺兒,又主動提到了這事:

  「在畢家,畢媽媽比較封建迷信,做任何事,都喜歡看風水問相士。

  「其實呢,看風水這種事,很多有家底的人家都挺樂衷。只是畢媽媽比一般人更信鬼神輪迴這一說。

  「畢媽媽是個非常虔誠的佛信徒,每年都會燒香拜佛。家裡還設有佛堂,供著佛陀。平時時候初一十五的都會去沐浴齋戒。

  「這是一個強勢到有點專制的女人,在家裡,畢爸爸都聽她的。要不然也不會有畢南星的第一段婚姻了。

  「不過你也看到了,之前她讓人給卜算的天賜良緣,還利用南星父親的病情加以逼迫,最後結成的婚姻,也僅維持了那麼幾年,可見,她信的那套,根本就是糊弄人的。

  「據南星說,畢媽媽本來是對韓彤挺好的。因為南星離婚之後就沒有再找女朋友,對相親也不感興趣。所以畢媽媽知道兒子結婚了,挺高興,還很熱情的張羅起了婚禮。

  「不過南星知道自己的母親是怎麼樣一個角色,最初的時候,沒和他媽媽說韓彤家裡頭的事。

  「可紙是包不住火的,畢媽媽一聽說韓彤娘家人全死絕了,心裡就有了疙瘩。

  「她在南星嘴裡挖不出韓彤的生辰八字,就改變策略,往韓彤身上挖。韓彤哪斗得過她,很快就老實交待了自己的一切。

  「如果畢媽媽去配八字配出來是絕配的話,這事,可能就沒那麼複雜了。偏偏,她去找那些所謂的大師配了幾次,幾次都說韓彤的八字會克掉畢家的福氣,毀掉畢家的風水。

  「這一下,畢媽媽可急壞了,跑去直接和韓彤翻了臉,逼著南星馬上離婚。

  「南星從來不信這些,態度很強硬,再加上韓彤又懷上了。

  「於是,畢媽媽又去叫人算了一卦。人家大師說了,這一胎懷得微妙,還說,只要生的時候注意生辰和方位,一切邪氣自會破除。母子將給畢家帶來才運和福運。

  「畢媽媽這才轉憂為喜,對待韓彤的態度,那是大有好轉。

  「就這樣,這些事,跟著韓彤的肚子翻了篇。

  「既然都過去了,我也就沒和你再說起。一來是韓彤要求的。她不希望你憂心她的婚內生活;二呢,我覺得那是人家的家事。主要是,韓彤那是和畢南星在過日子,婆媳平常又分開住,南星說了,他能搞定,所以,我也就沒想著和你說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他把自己該說的全都說了。

  蘇錦聽得好生悵然。

  「其實,你是怕我因為這事而不開心吧!」

  她點破了他的小心思。

  這個男人啊,總是惦著讓她開心起來。

  好吧,這半年,她的確過的很好,是這幾年來過得最輕鬆的一段日子。

  靳恆遠微微一笑,點頭:「還好,還算有點良心。算我沒白疼你。知道從我這個角度想事情了。」

  「可我總覺得,你該和我說的。」

  她還是小小咕噥了一句。

  「可和你說了能改變什麼?人家的家務事,我們這些外頭人能管嗎?你也說過的,婆媳關係,從來是最難處的。

  「你想想吧,韓彤家境不好,畢媽媽呢,是出了名的強勢的人,別人不管,由南星在其中調和調和,或可相安無事。你一個娘家表姐參和進去之後,你說,畢媽媽會怎麼想她兒媳婦……那是怎樣的人,這兩天,你應該是有所了解了的,特別不好應付的,軟不行,硬不行,那脾氣,跟咱媽差遠了……」

  靳恆遠說的語重心腸,語氣甚是無奈。

  蘇錦聽了為之長嘆:「我真沒見過比她還封建迷信的女人過……這也太食古不化了……這樣的事,居然發生在繁華的大上海……」

  靳恆遠頓時沉默了,默默吃了兩口,想到好好的人就這樣沒了,心,是何等的沉重,一下沒了胃口,擦著嘴說:

  「世界之大,荒唐怪誕的事,每天都有在發生。只是我們平常接觸不到而已。」

  是啊!

  她也為之嘆息。

  這種事,真在網上看到了,感慨幾句,隔天也就忘了;可真遇上了,那感覺,也實在是太沉重了。

  清晨,在倆夫妻的淺談中開始,卻終於一個電話的打入。

  在早餐吃得差不多的時候,蘇暮白打來的:

  「韓彤醒了。情況不太妙。你們最好過來一趟……」

  接到電話的蘇錦,臉孔一下大變,馬上懷著滿心的忐忑和靳恆遠去了醫院。

  才進門,就聽得一陣尖叫聲從裡頭傳出來:

  「還我孩子,還我孩子,還我孩子……你們不能搶走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你們怎麼可以把它拿走了呢?」

  「南星,南星,別離開我和寶寶,別離開我和寶寶……他們要搶我們寶寶的……你不能離開我,你說過的,你要保護我一輩子的……你說過,你要疼我一輩子的……」

  「對了對了,我還要給你生很多很多孩子的,一個不夠,肯定不夠……你不記得了嗎?」

  「你……你是誰?你是誰?為什麼抱著我,為什麼抱著我?我在這裡幹什麼?哦,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子騫生病了,我在醫院陪他……可是,子騫呢……你們誰見到過子騫了……我去找南星……不對,不對,我要去找子騫……」

  「誰說我命硬了?我命不硬的……我和和子騫偷偷算過命的,我們是絕配……我們可配了……誰說我克夫,誰說我克夫……胡說胡說,全都是胡說……你們不相信嗎?」

  「好,那我去找子騫來作證。我們算過命的……媽,我不克夫的,我以前算過命,南星肯定不是我剋死的……我去找子騫來……」

  病房內,韓彤就像在唱戲似的叫著,喊著,抱著枕頭叫寶寶,抱著這人叫南星,抱著那人叫子騫,最後,赤著腳沖了出來,看到蘇錦時,眼神一亮,叫了起來:

  「姐,我們去找子騫,我們去找子騫,我要向南星媽媽證明,我沒撒謊……」

  叫完之後,又露出了滿臉困惑,放開了蘇錦,敲著頭又嚷了起來:

  「不對啊,不對啊……南星是誰?我為什麼要向他媽媽證明,我要證明什麼?」

  「姐,我怎麼了,我怎麼了啊?我怎麼在醫院啊?子騫呢……」

  那副模樣,看得蘇錦那是一陣一陣的心寒,腦海頓時浮現了第二張照片:韓彤像瘋人院裡的瘋子一樣,在那裡尖叫,發癲……神志不清的大喊著完全沒有邏輯的話……

  應驗了!

  竟真的應驗了!

  她看在眼,渾身俱寒。

  後來,韓彤被打了鎮定劑,睡了過去。

  醫生說:「病人受了強烈的刺激,腦神經有受到挫傷,看樣子已經部分喪失了邏輯思維能力。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以後,她可能就這樣一副狀況了。不去刺激她還好,一旦受了刺激,可能連你們這些親人都會認不出來……」

  面對這樣一個結果,蘇錦捂著嘴,痛苦的說不出話來。

  老天太殘忍了!

  它怎麼可以在奪走韓彤一個正常家庭之後,再奪走她健康的身體呢……

  韓彤瘋一陣,傻一陣,乖一陣,不正常的神智,令蘇錦覺得天崩了地裂了。

  畢家倒是有人來看望了,是畢爸爸。

  聽說畢媽媽也倒下了,也進了醫院,不過,不是同一家。

  畢爸爸看到那個孝順懂事的兒媳婦,變成了這樣,不覺老淚縱橫,直拍大股,痛叫:「我們老畢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值得幸慶的是,韓彤已經不認得這個男人是誰了。

  時間是不等人的。

  混亂中,時間就悄悄的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匆匆去了。

  悲也好,痛也好,喜也好,歡也好,它總是匆匆的,從不為任何人停留。

  蘇錦一直守在醫院,公司那邊請了假,那是沒辦法的事,韓彤已經沒有親人了。作為她唯一的親人,她只能把工作暫時停下來,把精力全用在了韓彤身上。

  這一晚,她守在醫院,哪也不去。

  靳恆遠處理完工作上的事,過來陪她,有事就在醫院處理。

  他怕她胡思亂想,怕她也鑽了牛角尖。

  第二天是周六,楊葭慧趕到了醫院,她的寶寶因為高燒不退,現已經轉院到了上海兒童醫院。她在那邊安排好一切之後,匆匆而來。

  時,韓彤正醒著,神智頗正常的在和蘇錦聊天,聊的全都是大學裡的事。

  這個時候的她,記憶好似回到了大學時代,指著自己被砸的頭問:「我是怎麼了?」

  蘇錦隨機應便,編著故事哄著:「你的頭被住宿樓上落下的一個硬物給砸到了,才住的院,你記得嗎?

  韓彤一徑搖頭,說:「不記得了!」

  「不記得沒關係,你啊,你只要好好養著就好。」

  「哦!」

  她乖乖的答應。

  聊了幾句後,她悶悶的又反問了起來:

  「姐,那我病了,為什么子騫沒來看我?為什麼我媽沒來看我?」

  這一問,問得蘇錦好一會兒語塞。她想了又想,才接上話:

  「子騫離開了,你不記得了嗎?他說過大學畢業就會回來找你的。舅媽那邊還沒通知呢……你確定要通知嗎?舅媽那麼忙……」

  一半是事實,一半是編的。

  這應該符合她現在記憶存在的印象。

  她聽了愣了好一會兒才苦笑:「對哦,對哦,子騫早離開了。我怎麼忘了呢?」

  蘇錦鬆了一口氣,再問:「那還需要通知舅媽嗎?」

  她連忙阻止,說:「不要。小事情就別驚動我媽了,我媽會擔憂的……」

  事情就這樣唬弄過去了。

  楊葭慧來看望,韓彤很高興,還半句嘉市話半句普通話的調侃自己那混亂了的腦子說:「我腦子窪特跌(我腦子壞了),我腦子窪特跌(我腦子壞了),哪能陪法(怎麼辦),我做夢我結婚了,還有喜了……肚子大的來……」

  這些話,全是脫口就來的。

  然後,她捂著自己還顯得臃腫的身子,悶悶的說:「我什麼時候肥成這樣了啊?以後真不能貪吃了……」

  楊葭慧看到了她這樣,差點哭出來。

  蘇錦呢,強忍著才把眼淚忍了下去,心頭痛啊……

  二十年了,她們從最單純的孩提時代走來,一起戴上紅領巾,一起走進花季,一起為高考奮鬥,一起讀同一所大學,一起走上社會。

  年少時,她們憧憬未來:找到自己心愛的男人,約定要一起舉行婚禮,在彼此的祝福的笑眸中,走向那個人,走進她們想要的人生,走出一片能讓人不悔今生的燦爛。

  長大了才知道,年紀一長,愛情就失了其原本的顏色。她們在迷茫中蹉跎人生,不確定未來那個他,在哪個方向。

  後來,她嫁了,韓彤也嫁了,嫁的不是自己的初衷,得到的是另外一種生活。

  所幸,那種生活,也不賴。

  人嘛,都得學會長大。

  因為夢想和現實,距離很大,接受現實,就是一種成長。

  若就這樣往下走去,生活也還如意,那就這樣過吧!

  唯一讓人揪心的是,葭慧還在愛情和婚姻的外圍,找不到入口。

  她也曾和韓彤聚在一起嘆:「本以為,葭慧是最容易看開的,結果呢,卻是我倆個比她看得開。」

  她倆曾一起為她的未來牽腸掛肚,誰想啊,末了,最悲劇的反變成了韓彤。

  病房裡,她抱著韓彤,韓彤抱著楊葭慧,三個人一起大哭了一場。

  哦,不,應該是她和楊葭慧哭了,韓彤只是在笑,還在安慰她們:「別哭,別哭,失戀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都沒哭,你們哭什麼?」

  這個時候的韓彤只記得金子騫走了,一走就再無音訊。

  她記得自己失戀了,記得蘇錦和蘇暮白還在相戀。

  三個人情緒化了一通後,韓彤的注意力轉開了,看到蘇暮白坐在輪椅上很吃驚,盯著看,想了好一會兒,才困惑的問了一句:

  「你的腳受傷了?什麼時候的事啊?」

  蘇暮白看到昔日最乖巧的小妹子變成這樣,心痛啊,可臉上,卻還得帶笑:

  「之前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馬上快好了……」

  「嗯,一定得快點好起來!要不然我姐得心疼死了……馬上要大學畢業了……你們說過的哦……畢了業,你們就得結婚的……」

  她還記是蘇暮白和蘇錦有過一畢業就結婚的約定,卻忘了他們早就已分手。

  蘇暮白澀澀然笑笑,看了看一直默默站著邊上的靳恆遠。

  「咦,你是誰?」

  韓彤也注意到了他。

  靳恆遠微一笑,搭上話:「我是靳恆遠!」

  「靳恆遠?」

  韓彤叫著這個名字,歪著頭說:「有點耳熟……什麼時候聽說過啊?」

  她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來……

  「記不起來沒關係,沒關係……」

  蘇錦哄著她:

  「這些不重要……這些不重要……」

  可她還是死勁兒的想,不肯罷休的想:

  「不對不對不對,我好像忘記什麼了,我好像忘記什麼了!姐,我是不是把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全給忘了……姐,我記得我媽嫁人了,那邊有個討人厭的繼弟……還有,南星呢……南星是誰……我怎麼覺得他很重要……」

  她一深入的想,就亂了起來,就大叫了起來……

  蘇錦忙抱緊她,哄著她:「什麼都不要想了……好嗎?」

  可她冷靜不下來,不停的叫,情緒越來越激烈,最後打了鎮定劑才睡了過去。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辦公室內,楊葭慧狂躁的抓著醫生直問。

  醫生回答道:「病人之前遭遇過很大的打擊,這一次呢,她又經歷了丈夫和孩子一起失去這樣一個不幸。她內心很難接受。她想忘記,想逃避。她想找一點快樂的事回憶。但是她的記憶里全是不愉快的過去。她的內心會在想忘記和想記起之間受折磨。

  「她想忘記時,會把自己沉浸在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平靜的時間點裡,可當周圍的人和她記憶里的對不上時,她又會拼命的想。只要她深入的想,她內心的痛苦就會漫上來,就會控制不住自己……這個時候,她有可能傷人,也有可能自殘……

  「就沒辦法治了嗎?」

  楊葭慧問得心痛如絞。

  「不好治。」

  醫生嘆:「最好是你們想一個比較真實的說法,讓她相信,她已故的那些個家裡人都出去旅遊了,或是移民了。對,移民了比較好,而她因為某些原因留在了國內,現正獨居。她一旦接受了這個思路,就不會深入的回憶,就會忘記那些不幸的過去,變得比較正常。這是最理想化的一種發展。否則,她很容易神經錯亂,最後可能只能在精神病院度過餘生……」

  這太糟糕了,真是太糟糕了。

  楊葭慧痛苦的捂住了嘴。

  「我們一定要治好她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能就這樣被毀了呢?大夫,只要能醫治好她,不管花多少錢,我們都治,求你給個法子吧……」

  蘇錦求著,情緒也跟著激動了起來。

  她實在沒辦法接受好好的小彤變成了這副模樣。

  醫生說:「我肯定會盡全力,不過,家人的配合很重要,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必須讓她有一個穩定的心態。這樣治療起來才有效果,否則一切全是空談……對了,那是叫子騫的人是誰?如果能把這人找來,請他配合著幫忙穩定她的情緒,也許會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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