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你已經失去她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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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韓彤看著輕輕一嘆,幽幽然的同情在眼底泛開。

  走進電梯後,她靠著楊葭慧說:「這一下,他們是再也走不到一起去了。我姐居然這麼匆匆把自己嫁了,這是蘇暮白怎麼也想不到的吧!」

  「也是他活該。」

  楊葭慧又打了一個哈欠:「當初,他要娶的是小錦,孩子都滿地跑了,還有別人什麼機會?全是自己作出來的。怨得了誰。」

  可不是。

  兩人一陣靜默。

  半晌後,韓彤再度開腔,卻已轉了話題:

  「哎,你看到沒有?」

  「看到了。」楊葭慧悶悶答應:「穿的和那天我們見到的不一樣了。」

  從頭到腳,全是名牌。

  光手上那表,就得幾十萬。

  這個靳恆遠,真是夠邪乎的啊!

  「我想不通。」

  韓彤搖頭。

  「我也想不通。這人,這是故意在我們面前裝的嗎?他到底什麼意思?」

  「唉,誰知道。」

  韓彤閉了閉眼:

  「我沒什麼想法。只要他真心待我姐好就夠了。」

  天亮,清晨四點,窗外還是一片黑沉沉的,蘇錦被搖醒,朦朦朧朧中,靳恆遠那張臉孔出現在視線里,嘴巴一動一動的,好像在說著什麼。

  她很努力的眨著眼,想讓自己醒過來,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唉,她怎麼就睡著了呢?

  她不該睡的。

  她在心頭怪自己。

  「小蘇,快醒醒。媽快不行了。我們,送送她吧!」

  蘇錦徹底醒來,來到姚湄床邊,看到生命體徵監測儀上,已呈現出紅色數字,那代表生命的波浪曲線,越來越趨平……

  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她的靈魂正在從她的驅殼裡剝離;她的生命已走向永遠的黑暗;她的一切都將被終結……

  蘇錦的心,在顫抖,猛的抓住那漸漸涼去的枯手,想叫一聲:

  「媽媽,您別走……」

  聲音卡在了喉嚨口,只有眼淚在噴涌而出。

  蘇暮笙已是兩眼含淚,欲哭無聲。

  蘇暮白默立,心頭哀慟一片。

  靳恆遠拍拍蘇錦的肩,去叫醫生。

  等他再進來時,看到蘇錦已是淚流滿面,儀器上,生命線拉直再無波瀾。

  值班醫師上去看了一眼,轉頭,一臉沉重:

  「節哀,病人已經去了……」

  一句話,就是陰陽相隔,永難見。

  生命,有時是頑強不息;有時又是無比脆弱的……

  是的,媽媽過世了。

  在她還很年輕的歲數里,如暴雨後的嬌花,零落於地,枯萎成泥。

  靜靜站在那裡,蘇錦雖在落淚,卻沒像想像中那樣悲傷:

  「媽媽,另一個世界,有爸爸。他在等您,他會像以前那樣愛您照顧您守護您,以後,您不再孤獨了。」

  「媽媽,若有來生,您一定還要再收我作您的孩子,來生,我一定要好好報答您的養育之恩。」

  「媽媽,我會想您的。永永遠遠的想。永永遠遠的思念。您的教誨,我會一輩子記心。一路走好。別牽掛我們。我和暮笙會好好的……」

  輕輕的追悼,以沙啞的聲音幽幽念出,絲絲縷縷的哀思,彌散進了空氣中。

  就這樣,他們不知站了多久。

  直到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來,淡淡的充滿新一天希望的旭日光輝落在亡者臉上,安靜的遺容,病白,卻安詳,唇角還帶著見完所有牽掛之人之後的輕快,睡顏,顯得格外的香甜,會讓人覺得,她只是睡著了。

  「你們需要入殮師嗎?」

  一個護士走進來輕聲問。

  「不用。」

  「要。」

  前者是靳恆遠的回答。

  後者是蘇暮白的應聲。

  兩個不同的聲音,令這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

  「到底要不要?」

  護士問,好奇的問的他們,似想確定他們與已故之人是什麼關係。

  「不用。」

  「要!」

  兩個男人,就像扛上了一樣,又不約而同的給了兩個不同的回答。

  護士皺了一下眉,掃了一下靜靜坐著的蘇錦,以及默不作聲的蘇暮笙:

  「你們還是再商量一下吧!給亡者一個體面的遺容、遺態,也是作子嗣的一份孝道。」

  這句話,很明顯是建議他們用一下入殮師的。

  蘇暮白立即衝著靳恆遠叫板起來,聲音淡淡而有力:「聽到沒有,那是孝道。阿姨生前很愛美的。她喜歡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不請,那是對她的不尊重。她需要淨身上裝,需要……」

  「不需要別人來玷污亡者的遺體。」

  靳恆遠用一種強調的語氣打斷了他自以為是的認為,目光淡靜的落在蘇錦身上:

  「小蘇更懂媽的心思。她可以親自為媽媽淨身,換衣裳,為她整理容妝。不需要入殮師。小蘇會做的比任何人更好。」

  哦,該死的,他還真能迎合蘇錦的心思。

  蘇暮白咬了咬牙齒,語塞之下,竟什麼也接不上來了。

  「不用了。」

  這一聲,是蘇錦的回答,低低的聲音,充滿了決定性的力量。

  蘇暮白垂下了頭。

  護士見有了商量結果,悄悄走了出去。

  蘇錦就像遊魂似的走到邊上,從自己包包內取出一把牛角梳,又像野鬼似的飄過來,坐到床邊,開始給姚湄梳頭髮,將那一縷縷亂發梳齊,才說:

  「暮笙,你回家去把媽媽最喜歡穿的裙子和鞋子取來。我先給媽洗一洗身子,等一下好給她穿上。對了,另外,媽媽的化妝包,一起帶過來,我想給媽媽最後化一次妝。媽媽最喜歡我給她化妝了。」

  「恆遠,麻煩你幫我打點水來。溫水。我想給媽媽洗一下臉……然後,麻煩你聯繫一下殯儀館吧……」

  「暮白……」

  她叫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幽幽嘆了一口氣。

  蘇暮白等著她可以為自己安排點事兒做,可她在一頓之後,卻只給了三個字:

  「你回吧……」

  她始終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就像他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門口的男人,身子晃了晃,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她放逐了……

  「我……我想留下。阿姨與我有教誨之恩。我……」

  他無比艱難的想要找出一個理由,一個他不用離開的理由。

  「不用。」

  低低啞啞的聲音,透露出的是,堅定無比的拒絕。

  「阿錦,在我眼裡,阿姨就是我媽媽。十歲起,我就跟了阿姨,那些年,她教會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也是她給了我母愛……如今,阿姨去了,你不讓我守孝,還要趕我走,你……你真要這麼殘忍嗎?」

  那抖得厲害的男子聲音,溢著太多的痛苦以及哀傷。

  蘇錦手上的梳子也在抖,眼淚在滴落下來,一滴一滴,絡繹不絕,掉在雪白的被面上。

  腦里子翻騰的是昔日,他們一家七口相守在一起的美好光陰。

  那是一段永遠都追不回來的似水年華。

  她不想這麼殘忍,可是……

  「對不起,我必須這麼做。

  「謝謝你趕來見她最後一面。

  「也謝謝你為暮笙做的一切。

  「暮白,你的媽媽姓周。不姓姚。

  「你不能在此行子嗣之孝。

  「我媽喜歡安靜。

  「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跑來擾了她的清靜。

  「你要是留著,蘇夫人肯定會上門鬧事。

  「我不想看到任何不和諧的事,在接下來的這些時間裡發生。

  「暮白,請你原諒,媽媽生前這四年過的苦悶。

  「死後,請還她一片清靜。

  「我不送了。

  「就此再見。

  「從此,恩義就算兩清了吧!」

  字字刮骨,句句絞心。

  蘇暮白痛立當場,潸然落淚。

  蘇錦,你真狠,你真狠……

  清晨六點,蘇錦為養母穿上了她最喜歡的裙裝,梳齊了那已發白的短髮,著上養父最後買給養母,養母一直捨不得穿的嶄新高跟鞋。

  畫眉,施粉,勾唇,抹上唇彩,點上胭脂,戴上別致的胸花……

  那樣的姚湄,依舊是美好的。雖然瘦骨如材,但還能依舊辨出當年嬌美如花的模樣。

  蘇錦至今還記得八歲時候,那個牽著自己的小手,走出孤兒院的光景:

  手軟如玉,人香似花,笑若朝霞,回眸一笑,心暖如三月春風拂過一樣。

  從八歲到二十六歲,養母諄諄教導,讓她快樂成長,在她失去愛情的時候,給她力量,度過最煎熬的歲月。

  蘇錦愛她。

  所以,才甘願匆匆走進婚姻。

  一片孝心,成就一段婚姻。

  若為孝心,本不該辦喪事的。

  「要是不辦喪事,有違孝道。媽喜靜,我們尋一個安靜的地兒,不需要如何風光,簡單操辦一下吧!最後三天,讓我們再送媽最後一程。」

  靳恆遠站在她背後,提議還是該辦一辦喪禮的。

  她同意了。

  蘇暮笙也贊成。

  九點,靳恆遠為姚湄辦了出院手續,轉入殯儀館萬青廳。

  整個過程,都是他一手操辦的。

  蘇暮白沒辦法介入。

  他在送姚湄入萬青廳之後,接了一個電話:

  「馬上給我回來。你要是敢在那邊守孝,後果,你最好想清楚。」

  掛下電話,他再後一次瞻仰遺容,轉身,沒有打招呼,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離開。

  走在陽光底下,他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亮,腦子裡迴響的是來到萬青廳時,蘇錦和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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