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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這抹違和感只是轉瞬即逝,當燕澤玉再次抬眸看去時對方眼底只餘一片溫和的笑意。

  「費侍郎方才說的要緊事是什麼。」燕澤玉餘光掃過門口。

  方才他已經將服侍的奴僕們都屏退,就連金戈也不例外,這偏殿安靜得很。

  確保無人偷聽後,他才往桌前湊近幾分,壓低聲線詢問道:「可是西南有什麼消息?」

  費西元搖頭,道:「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消息。」

  就像是正準備奔赴戰場的士兵突然被告知戰事已然解除,燕澤玉怔愣一霎,狐疑道:「那你今日來幹嘛?」

  「給您送生辰禮,難道不是要緊事嗎。」陳述的語氣,費西元一臉無辜。

  聽到這個回答,燕澤玉深吸了口氣才忍住暴起的衝動,只覺得本就宿醉昏沉的腦袋更疼了,支著胳膊揉揉太陽穴。

  但他好歹還記著今日的正事,抿了口醒腦的鳳髓茶,他將重新密封好的牛皮信封從帶鎖的暗格中取出,遞到費西元手上。

  「我這裡倒是有件要緊事需要你去辦。」

  「什麼?」

  「信封里的東西,必須完好無損、全程保密地交到鎮南將軍手中。」

  費西元足足盯了他好半晌,又掃了眼手中的信封,驟然笑道:「臣遵命。但,臣替您安排妥當……是否有獎賞?」

  燕澤玉眉頭緊鎖,重重呼出口濁氣。

  討賞。

  辛鈐昨日才與他調笑過。

  還都是差不多的言語甚至是聲調。

  但這樣親昵的玩笑他能跟辛鈐之間開,甚至能接過辛鈐的話茬逗弄兩句,可是不能跟旁人開。

  費西元太過僭越。

  「費侍郎,你到底想幹什麼?」這個問題他很早便想問了,猶豫到現在,到底還是問了出來。

  說來也奇怪,費西元總是能做出些特別的舉動,讓他格外注意到——

  先是那句模稜兩可的『太子殿下似乎不愛吃甜』,又是金玉滿堂的玉佩,再到現在的沉香木手串……

  真叫人看不透。

  睫毛微垂著思忖事情的他並未留意到費西元在聽他詢問之後驟然僵硬的唇邊淺笑。

  空氣在一片沉寂中變得乾燥,脈脈無言,仿佛北地極寒時期的風雪。

  良久,費西元才沉緩地從喉嚨里擠出一聲輕嗤。

  「我到底想幹什麼……父親也問過我多次。」

  一聲嘆息。

  說不清遺憾多幾分還是釋懷多幾分。

  燕澤玉抬眸去看發出這聲嘆息的青年的神色,卻被那眼底頓郁的情緒一驚。

  「其實我很早便見過你。」費西元眼底帶著懷念。

  那是大晏氣運還未轉衰之時。

  費家的產業在父親的運作下步入新階段,在繁城的業務越來越廣泛,大半的商鋪都被收購歸在費家名下。

  父親便想著將繁城這座商業之都的名號宣揚一番,吸引更多顧客,賺多些銀兩。

  花了大半個身家,父親向國庫捐贈一大筆銀錢,皇帝宣他覲見問他有何願望,父親只說了一句:草民斗膽,請陛下為繁城城門牌匾題字。

  皇帝同意了。

  第二日,父親帶牌匾入宮時順便領了他去見世面。

  那是費西元第一次踏進巍峨氣派的皇宮——

  茂苑城如畫,閶門瓦欲流。富麗堂皇的宮殿看得他目瞪口呆。

  宮道漫長,他與父親跟在宦官身後走了許久,久到他對眼前的峨峨高門都有些適應的時候——

  紅牆轉角,嫮目宜笑。

  那是位生得極漂亮的公主,神色桀驁,矜持貴氣。

  愣神的他被父親拽著衣衫跪下去,膝蓋撲通一聲砸在宮道的石板路上,聲響大到那步攆上的公主都聽見了。

  公主似是被擾了思緒,面上笑意淡下去,美目一斜,朝他看過來,費西元的視線恰好與之對上。

  心臟忽地停跳了半秒。

  那一刻,他耳朵里只能聽見自己飛快的心跳聲——砰砰砰。

  回過神來的他被父親按下腦袋磕頭,隨著外界嘈雜一齊傳入耳廓的,還有許多人的齊聲叩禮:

  「八殿下晨安——」

  八殿下……彼時他仍舊沒反應過來,以殿下稱呼的應當是男子。

  直到出宮去,他在回家的馬車上便迫不及待詢問父親:「今日遇見的那位公主是哪位娘娘所出啊?」

  父親懷疑地瞥他一眼:「今天何時遇見過公主?我們遇見的是當今皇后所出、皇帝最為寵愛的么子——八皇子。」

  「可……他並未束男孩髮髻,青絲披散著,不是小女孩兒嗎?」他還是不信,那樣明艷美麗的長相,怎會是男孩。

  父親這時候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了,有點哭笑不得,「爹爹也不知八皇子殿下今日為何沒有束髮,但聽坊間傳言,八殿下平素里喜歡玩鬧,許是束髮的簪子掉了也不一定……」

  後來,他沒再有機會入宮。

  可記憶中那張驕矜明媚的臉卻並未因歲月洗禮而模糊,他原本只想將這份執念放歸心底……

  但辛薩一朝入侵,社稷顛覆。

  費家因為繁城的緣故得以保存,可大晏皇室卻……

  他本以為八皇子也……但鎮南王的人卻悄悄聯繫上他。

  他動了歪念。

  原本以為遙如遠星的人,落入了凡塵,是不是意味著他有機會擁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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