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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冷到極致了。

  「你過來。」

  他指了指不住嚎哭的稚子。

  「求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文卿看向身邊的暗衛:「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暗衛抽刀。

  「把他帶過來。」

  暗衛愣了一下,又將刀收了,如暗影一般將那稚子帶了過來,跪在文卿腳邊。

  「抬起頭來。」

  「嗚嗚……」

  文卿俯身,無知覺地伸手,隔著堪堪半寸的距離觸碰那雙噙滿淚水的,琥珀色的雙眼。

  他也不知道為何,心裡這樣難過。

  「罷了……罷了。」

  「以後照看好自家的小孩。」

  ——

  夜裡,相府又來了不速之客。

  暗衛受了罰,卻毫無怨言,只是擔心主子會不會出什麼差錯,畢竟文卿的命就是他們的命。

  見皇帝來了,才總算放了心。

  公儀戾依舊穿著夜行衣,不像個皇帝,倒像是去哪兒偷香的採花賊,謹慎而急切。

  文卿沒有什麼大礙,也未受驚嚇,只是回來後更加病懨懨的,明明病情已經好轉了不少。

  回府後拆了腿甲,沐浴後便睡下了。

  公儀戾悄聲進屋,照例先點了柱安神香,等香味散開,才走到拔步床邊坐下,摘下面罩,仔細檢查文卿身上的傷口。

  都是些細碎的,微不足道的小傷,石礫在手背上划過的痕跡,有些見了血,很快就凝住了。

  脫下內衫,才發現手肘處有幾塊嚴重的淤傷,比血的顏色更深一些,是不容易被發現的疼痛。

  公儀戾幾乎是瞬間紅了眼眶。

  他牽住文卿冰冷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他的下巴上滿是胡茬,不願意扎到文卿的手。

  這是他日復一日枯燥勞累的生活里,唯一的安慰。

  「先生……」

  他用氣聲輕輕地喚,無限悲傷,無限眷戀。

  文卿卻沒有回應他。

  他睡得很沉,或許有個好夢,眉心是舒展的。

  公儀戾如此想著,竟也默默地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和少年時代沒什麼兩樣,劍眉星目,唇紅齒白,頰邊兩輪不明顯的酒窩……

  琥珀色的雙眼。

  和眼中不言自明的愛意。

  「先生,好夢。」

  翌日。

  文卿醒時,已經記不清昨夜做了什麼夢。

  他的夢總是混亂難辨,只有醒來那一刻能勉強回憶起一些東西,隔著撥不開的濃霧,但依稀記得是很美好的事物。

  或許,那就夠了。

  他起身更衣,發現手臂上敷了藥,還貼了膏,睡前還疼得厲害,如今已經揮動自如了。

  「春陽?」

  「公子,何事吩咐?」

  「我不是說過未經允許不得近身嗎?」

  春陽很冤枉:「公子,我沒有啊。」

  「那誰幫我上的藥?」

  春陽轉了轉腦袋:「許是姑姑?」

  文卿蹙了蹙眉,欲言又止,到底沒多說什麼,只是起身後去了趟西廂,過了會兒才更衣坐轎入宮。

  腿甲鬆動了,他需要陛下。

  勤政殿。

  公儀戾正批著奏摺,南六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俯身在公儀戾耳邊說了句什麼。

  公儀戾似乎並不意外,安排了幾句,繼續處理政事。

  文卿來時,竟入不了勤政殿的門,秦少府早早地在殿外等候,一張嘴皮子好說歹說,終於將這位喜怒無常的權臣哄去了軍器監。

  輪椅的聲音漸行漸遠,等公儀戾回過神來,濃墨已經滴滿了奏摺。

  事到如今,他還是不敢正視文卿的眼睛。

  他很害怕。

  文卿已經承受不住更多的傷害了。

  他望向欽天署的方向,隔著無數道宮牆,似乎看到了九機塔上光影變幻的日晷。

  寒來暑往,從南到北,飽經滄桑的岩石並未被風沙消磨幾何,而人世卻已經走過了將近兩個年頭。

  勵精圖治的青年皇帝,竟在一夕之間一病不起,然而按他的話說,還是到這一天了。

  儘管他萬分不舍。

  噩耗傳遍京城,百姓長夜無眠,臨風哭號,有心之人試圖從中嗅出政治契機,卻發現朝野上下難以撼動,皇帝和中書令乃萬世明君賢臣之典範,文經武緯,平治天下,將大夏治理得清明富庶。

  公儀戾是在睡夢中病倒的。

  他做了個噩夢。

  他很少做噩夢,哪怕是當年在冷宮,夢到的也總是未來美好的圖景。

  上次做噩夢,還是前世失去文卿之後。

  他夢見了文卿的斷屍。

  時隔多年,血紅的冰雪依舊沒有融化。

  他想,可能是上天在昭示自己的仁慈。

  同時也意味著這份仁慈即將被收回。

  他不後悔。

  他很感激。

  只要先生還好好活著就足夠了。

  這是前生今世,他唯一的私心。

  ——

  「陛下如何了?」

  文卿匆匆進宮,連官服都沒來得及換,邊走邊問西廠的公公,德安公公搖頭嘆了嘆氣,文卿突然怒火中燒,啪地一巴掌扇過去,聲音沉得嚇人。

  「誰准你這樣晦氣的?」

  「滾開!」

  守門的侍衛是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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