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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是大火,若非大火,不可能隔著這麼遠還能看到西寧鎮的煙。
苗婉剛跑到他面前,就聽到他這句話,腦子嗡得一聲,成了一片空白。
這一剎那,她才明白過來,二舅舅為何那麼無用,自己嚇得摔斷了腿。
因為在變故發生的這一刻,只要想到自己最重要的人還在裡面,五內俱焚的滋味兒能逼得人失去所有的冷靜。
她也不往喬瑞臣那邊跑了,眼神不經意轉到搖晃著尾巴的馬上,尖叫一聲,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直往馬前沖。
這一刻她想不到自己不怎麼會騎馬,以前都是喬瑞臣牽著繩子溜她的,也想不到自己一個弱女子跑回去能做什麼。
她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念頭,淘淘,她的淘淘,她十月懷胎的骨血,還在鎮子上。
喬瑞臣本來還想跟聖人說什麼,見苗婉這樣子,嚇得立刻飛身去追,將苗婉攔在懷裡。
「阿婉,你冷靜一點,冷靜——」
「我冷靜不下來!你讓開!」苗婉沒發現自己的嗓音比周邊鄰家的潑婦還要尖銳。
喊出這一句,她嗓子眼就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的,失去顏色的唇瓣張張合合,就是吐不出字兒來。
喬瑞臣看得出她想說什麼,淘淘還在鎮子上,爹娘還在鎮子上。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現在就回去,你相信我,我帶你回去!」喬瑞臣不顧傷口因苗婉的掙扎又有咧開的痕跡,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只壓著所有慌亂沉聲喝道。
不是想凶苗婉,只是為了讓慌亂成一團的媳婦聽到他在說什麼。
苗婉瞬間安靜下來,失去親人後,她從小就會看人臉色,知道什麼時候能鬧,什麼時候不能。
她再鬧,只會耽誤時間。
相公跟她一起回去,才能救人,她一個人回去只是多添個廢物。
喬瑞臣看著死死咬住唇瓣跟著他走的媳婦,心尖銳疼了一下,但也不敢耽擱功夫。
喬蕊也哭著過來了,不敢哭出聲,捂著嘴眼淚連珠串兒一樣掉。
苗婉沒哭,她這會兒根本流不出眼淚,只緊緊盯著喬瑞臣,催他快點走。
喬瑞臣飛快到聖人面前。
聖人知道輕重,立刻吩咐:「讓暗衛跟你——」
「不行!」喬瑞臣冷聲打斷聖人的話,話幾乎冷到殘酷,「我們誰都能死,您不行,讓孫成護著您,帶著所有暗衛往郡城去,無論如何您不能有任何閃失。」
他說話飛快,「秦茂已經被捕,固北軍即便有餘孽也不會太多,軍中還有斥候,西蕃人不可能大肆進犯。
最多是小股游勇通過不為人知的路子偷偷潛進西寧鎮,必定是為了殺您,我需要您的信物調遣固北軍在西寧鎮周邊的兩個軍營。」
聖人很清楚喬瑞臣說得對,只頓了一下,立刻掏出自己的印信。
孫成臉色一變,「陛下!」
這可是大岳皇帝的私印,能夠調遣大軍,還能夠執掌皇城禁衛,這印信一旦丟失或者落在西蕃人手裡,對大岳來說會是一場浩劫。
聖人直接遞給喬瑞臣,「活著回來,這是聖旨!將印信親自還到朕手中,朕就在郡城等你!」
喬瑞臣張了張嘴,單膝跪地,「諾!」
接過印信,他又將喬蕊教到孫成手中。
本來苗婉他也打算託付給孫成,畢竟跟隨陛下往郡城去的人馬武力值非常高,算是如今最安全的地方。
苗婉二話不說,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就拉著他往馬那裡跑。
她的眼神非常明確,不讓她跟著,她會死,擔心也會死人的。
喬瑞臣深吸了口氣,見苗婉還從做飯的地方順手拽了一把菜刀,喉頭哽了一下。
不敢再耽擱,叫苗婉坐在他身前,帶著兩個會功夫的護衛和聚福食肆那些學了許久拳腳的夥計一起回西寧鎮。
張三壯也要跟著,他家裡人都在鎮子上,可是已經沒有空餘的馬了,急得他看著塵土飛揚流眼淚。
孫老火狠狠瞪他一眼,拿著自己的刀砍斷了兩輛騾車的韁繩,「趕緊著,別耽誤了!」
孫老火也得去,他唯一的兒子還在鎮子上。
阮祈又何嘗不是所有家人都還在鎮子上,可騾子也不夠了,他沒法子,想帶著徒弟跑回去。
卻被孫成等人給攔住了,「說不準他們在鎮子上找不到人就很快撤離追出來,若是路上碰到你們,其他人跑得了,你們跑不了,不如跟著百姓往地窖里躲一躲,喬大人肯定會將人救下來的。」
阮祈不怕死,可徒弟們不能讓他送死,勸著他跟著百姓們還有張伯和吳伯倆人一起往鄉親們家裡躲。
喬瑞臣騎馬飛快,比去的路上省了一半的時間,就看到了鎮子的坊口。
可他並沒有進鎮子,反而繞過西寧鎮直接往固北軍營里去。
苗婉張嘴想要問,接了一嘴的風,心底比身上還涼,眼眶刺痛得幾乎要落淚,但就是哭不出來。
她不敢哭,不敢鬆了那一口氣,要是跟二舅一樣嚇暈或者哭暈過去,她會恨自己一輩子。
喬瑞臣像是知道媳婦要問什麼,「還不知道鎮子上有多少人,為了救人,必須帶兵過去,否則我們兩個只會沒命。」
苗婉都很奇怪,自己明明那麼膽小,但這一刻她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她竟然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