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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足不出戶,但不代表對府中的事一無所知。
三姐姐這門親是知府那邊提的,羅姨娘很是滿意,婚事向來是父母之命,三姐姐無法阻止,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發泄。
這門親雖說按身份論是三姐姐高攀,可各人各有所求,對於三姐姐來說,怕是寧嫁低門為妻,也不願做高門妾。
老太太聞言愣了一愣,在她的認知里三丫頭慣愛招搖,比羅姨娘心氣兒還高,怎會不願入知州府。
「可羅姨娘說三丫頭點了頭的。」
姜瀅眼帘微垂,細聲道:「三姐姐孝順,怕是.....」
話雖未盡,老太太卻明白她的意思,沉疑半晌後道:「就算如此她也不該這樣鬧,萬一傳揚出去,府中故娘還要不要做人!」
姜瀅忙勸道:「三姐姐是曉得何掌柜關了店門且又在包房,不會叫外人知道,才敢如此,祖母,祠堂夜裡實在寒涼,祖母便饒恕這一回可好?」
老太太哼了聲,不作答。
姜瀅遂往老太太身邊靠了靠,道:「孫女有些想念王媽媽做的紅燒魚,還有燴干筍,蓮子湯了。」
難得見她露女兒嬌態,老太太面色稍霽。
姜瀅又握著老太太的手輕輕晃了晃:「孫女身子向來不好,今兒難得精神些,想一家人一起吃頓飯,祖母,好不好嘛。」
老太太盯著手腕上那雙白嫩纖細的手,眼眶不由一紅,她已記不清瀅丫頭上次朝她撒嬌是何時了。
好一會兒後,老太太咽下哽咽,柔聲道:
「好,那就一起吃頓飯。」
姜瀅聽出了老太太聲音里的沙啞,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她便起身恭敬道:「多謝祖母,孫女這就去祠堂。」
老太太盯著那道身影許久都未動,直到王媽媽進來,她才嘆了口氣,道:「這孩子心裡藏著事。」
王媽媽一愣,正想詢問便瞥見老太太微紅的眼眶,連忙止住話頭開始勸慰。
而出了壽寧堂的姜瀅,眼中飛快落下一滴淚。
青裊嚇了一跳,忙問:「姑娘這是怎麼了?」
姜瀅搖了搖頭:「無事,風大了些。」
她放不下仇恨,可這條路太難走,隨時有可能喪命,此時疏遠些,將來她若有個萬一,祖母也不至於再像十年前那般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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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瀅調整好狀態,去祠堂傳老太太的話,青裊沒有跟進去,而是去喚醒祠堂外打瞌睡的婆子,和各房的貼身丫鬟小廝。
而姜瀅卻在看清祠堂里的情境時,微微一怔。
姜笙靠在姜澈的背上睡得正酣,旁邊的姜蔓則蜷縮在軟墊上,身上蓋著姜澈的外裳。
姜彤頭枕在兄長姜豐的一條腿上,姜豐的外裳從她的肩頭滑落,松松搭在背上。
姜葶披著姜錚的外裳靠在他的肩頭。
這一幕雖然瞧著狼狽,但卻叫姜瀅看出幾分和睦之意。
若是兄長也在......
姜瀅眼神一閃,垂眸斂住心神,她先是去仔細瞧了眼幾位姑娘,雖說都掛了彩,但確實無傷大雅,只是形容稍顯狼狽,而幾位公子則有些慘不忍睹。
姜豐眼角與嘴邊都有很大一塊烏青,臉上有好幾道抓痕,胳膊上纏著細布,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時而傳來鼾聲。
姜錚額頭有一道砸傷,脖頸上纏著的細布還隱約見紅,許是想要靠在他肩上的姜葶睡得舒服些,他連睡著都是跪坐著,只朝一側垂著腦袋。
姜澈與胞妹姜笙背靠著,睡著時少了些平日的老成,加上嘴角破了塊皮,頭髮也不如平日那般整齊,竟能瞧出幾分不羈和倔強。
姜瀅一言難盡的嘆了口氣,撇開目光看了眼旁邊的幾張書案上。
堆積的紙山有高有低,字也是…各有千秋。
其他的尚且能看,唯有其中兩沓實在有些不堪入目,姜瀅不用細看便知分別出自二哥哥,三姐姐之手。
那樣"鳳鳳舞"的字她前兩年都見過。
若要再從這兩人的字跡上分個高低,原諒她真的分不出來。
姜瀅熟練的伸手將它們反過來蓋上,才去喚醒沉睡的公子姑娘們。
青裊也在姜瀅的授意下,領著各房的下人進來伺候。
主子們各自狼狽,沒有誰比誰有臉面,也就沒有了平日見面的針鋒相對,丫鬟小廝們安安靜靜的替自己主子整理形容。
「快些快些。」
「頭髮可還亂。」
「瞧瞧還有哪裡不妥,別叫六妹妹看了笑話。」
「……」
等候在外頭的姜瀅聽的裡頭時而傳來的聲音,微微垂眸,片刻後她朝青裊道:「你留在這裡,待公子姑娘們出來,替我傳達祖母的意思,再代我請父親母親,叔父,叔母今晚去壽寧堂用飯,就說…是祖母的意思。」
青裊聞言一愣,神色複雜的看著姜瀅,前兩年這個時候都是姑娘親去請的,今年怎麼……
但觀姜瀅神色淡漠,她也不敢多問,只恭敬應下:「是。」
姜蔓最先跑出來,正好瞧見姜瀅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她眼底的光頓時暗了不少,隨後便重重一哼,道:「裝什麼好人!」
「誰稀罕她求情!」
姜蔓說罷便氣沖沖離開了,隨後出來的姜笙望著轉角處怔愣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朝丫鬟溫聲道:「回吧。」
「是。」
六姐姐待她們是愈發疏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