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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眉突然覺得自己過往的十幾年都狹隘無比,她的生命里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刻,去關心農民的收成,關心戰爭,關心國家是否完整強大——直到遇上了蘇夢枕。

  展眉覺得人真的很奇怪,複雜又難懂。都說廟堂江湖應當是涇渭分明的兩邊,各司其職互不干擾。明明蘇夢枕只是一個江湖中人,卻偏偏操著家國天下的心,用羸弱的身體撐起金風細雨樓,為國家提供力所能及的任何幫助——哪怕犧牲自己。

  展眉好像理解了那句話——「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究竟什麼是俠?匡扶正義為民除害當然是,為家為國掃除倭寇自然更算。何況蘇夢枕這樣,兩面都做到了呢。

  見展眉望過來,蘇夢枕沖她笑了笑。

  唔,這個大俠還很溫柔。展眉在心裡補充道。

  抬手摸了摸展眉的頭,蘇夢枕認真對她說:「謝謝你。」

  蘇夢枕的手無意中觸碰到展眉的額頭,帶來猝不及防的涼意,展眉「嘶」了一聲,抬手將蘇夢枕大氅攏了攏,系好領口的綢帶,咕噥道:「真該給你拿個暖手壺再出來。」

  被她的絮語逗笑,蘇夢枕忙不迭收回自己的手,試探性地用手撫上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真的有那麼涼嗎?」

  見蘇夢枕被自己的手凍的皺眉,展眉感到有些好笑,輕輕拉過他的手,將內力緩緩渡入,試圖溫暖手中的冰涼,給他一點安慰。輕飄飄翻了個白眼,展眉沒好氣道:「先把身體養好再關心別人吧!你的身體素質跟邊關戰士相比,可差遠了。」

  ***

  「那我就不送你進去了。」

  金風細雨樓門口,展眉跟蘇夢枕道別。

  「本是想陪展姑娘散散步的,不成想卻仿佛成了幾歲走丟的孩童,還要姑娘親自送回家。」蘇夢枕玩笑道。

  「這有什麼,」展眉擺擺手,也開玩笑道,「送美人回家可是我求之不得的美差呢。」

  見蘇夢枕臉色飛起一絲紅暈,展眉頓覺失言,吐了吐舌頭趕忙轉移話題:「天色不早了,蘇樓主快點歇著吧,我先走啦!」

  語畢,展眉撒腿就要開溜。

  「展姑娘。」蘇夢枕的聲音制止她即將邁出的腳步。

  「啊?」展眉回頭。

  「新年快樂。」蘇夢枕的眼裡盪起波光,含著笑意凝視展眉。

  「新年快樂。」展眉眉眼彎彎,語調輕柔。

  ***

  回到神侯府的時候,宴席上只剩下了諸葛正我和隋佑山還在推杯換盞。

  兩個人都雙頰酡紅醉眼迷濛,展眉覺得自己還是不打擾為妙,想來想去,發現大家好像都有事做,決定找小七幾個孩子一起放煙花。

  「展姑娘。」

  聲音響起,展眉回頭看到來人,內心只有一句話大聲播放:怎麼又是你!!

  白愁飛站在明暗交替的角落裡,像是故意趁身邊沒人的時候,叫住她。

  心裡再怎麼反感,面上還是得過得去的。展眉揚起一個自覺真誠的笑容,拱手行禮:「白公子晚上好,白公子怎麼在這裡啊,白公子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剛說完,展眉腳底一滑就要溜走,卻被白愁飛的下一句話生生扼住了腳踝。

  「展姑娘不想知道,樓主為什麼把我留下嗎?」

  展眉回頭,定定地看著他。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聊聊?」白愁飛笑吟吟的。

  行至湖心亭,在石凳上坐定,展眉有些不耐煩,催促他:「說吧。」

  「沒有為什麼。」白愁飛笑道。

  展眉撇了撇嘴,就知道白愁飛沒安好心,單純記仇溜著她玩呢。氣鼓鼓的,展眉「蹭」一下站起,就要往外走。

  「你不覺得我和蘇夢枕是同一類人嗎。」白愁飛輕輕擦拭著小几上的浮雪,不急不緩道。

  一聽這話,展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道你可別給自己貼金了。

  身後的腳步聲沒再響起,白愁飛繼續道:「都一樣的有野心,一樣的工於心計,一樣為了一些事情可以不擇手段。」

  「你們可不一樣!」展眉反駁道。

  「只是我的出身低微,比不上蘇樓主生來富貴罷了。」白愁飛嗤笑道。

  展眉又坐下了,生氣地與他辯駁:「最初的金風細雨樓只是萬千小勢力中的一個,是蘇夢枕一手撐起了金風細雨樓,做到了與六分半堂分庭抗禮的局面。而且你們的目的不一樣,做事的方法也不一樣。你渴望的是權力,可以隨時拿身邊任何砝碼兌換,無論是什麼,即使是朋友兄弟。蘇夢枕的不擇手段基本都是傷害自己。並且,他拿你當兄弟。」

  說這話的時候,展眉想到原本的故事結尾,內心翻湧起無限的悲涼。

  「我有時候真的懷疑我與展姑娘相識多年,不然怎麼會這樣了解我,」白愁飛勾了勾唇角,「但到現在為止,我並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不是嗎?」

  「那又如何。」回過神來,展眉「哼」了一聲,道。

  「人都是會改變的,展姑娘並不知道現在的我到底是怎樣的不是嗎?如果是江南的那個我,我會坦然承認,我確實如你所說。但如今,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我了。而且,展姑娘為什麼篤定我會害了樓主,害了身邊的人呢。以未發生的事情去譴責別人,展姑娘不覺得很可笑嗎?」白愁飛緩緩道。

  被他的話點醒,展眉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太多的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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