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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裡被塞了冷硬的麵包,又被人生硬地捏住下頜骨,不客氣地灌了好幾口難聞的液體。

  那是一雙老者的手,皮膚布滿褶皺,如蒼老的松樹皮脂一般,冰涼的觸摸在孟瓊嬌嫩的面容。她沒有抗拒,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恐懼,表現的乖順又聽話。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緩慢消散,陰冷的空氣只剩下安靜。

  屋檐下又一隻蝙蝠騰飛時,孟瓊掙開了繩索,細嫩的手腕被磨得鮮血淋漓。

  摘下眼罩,視野所及是模糊不清的黑,床腳放著兩小桶汽油,被孟瓊不小心踢倒,撒出來不少,黏膩的液體汩汩流一地,空氣中更加難聞。

  整間屋子密不透風。門窗鎖死,窗外有蟲鳴,孟瓊看不見一點亮光。

  她猜現在在一處工廠,廢棄多年,荒無人煙。

  一場有預謀的綁架,自然不會給她任何逃跑的機會。

  她逃不出去,於是冷靜地躺回小床上,平復呼吸,怕被綁匪發現。

  夜深,鐵門從外面打開,老舊的鐵門發出瘮人的吱呀聲,孟瓊微微歪頭,隔著薄薄的眼罩縫隙,掃到了兩抹身材壯碩的身影。

  她悄悄把眼睛遮住,不敢再看,裝作熟睡的模樣,縮起身子。

  很快,一個人影進門,站在床邊掃了幾眼,轉身出去。

  孟瓊依舊沒動,心裡卻悄然鬆了口氣。隔著一扇破舊的門,聽見一道粗啞的男聲罵了幾句髒話。

  一腳踹過去,「你是廢物嗎?」

  「這小崽子和照片哪裡一樣?」

  「人都能抓錯,要不到錢就都給我去死。」

  另一道聲音點頭哈腰的:「大哥,他臉盲,沒記住。我們在路上被一個小鬼騙了。」

  一旁畏畏縮縮地附和,聲音漸漸遠了,孟瓊聽不太清楚。

  又過了很久,蟲鳴聲都淡去,鐵門再次響起,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開門。

  「小崽子,誰讓你哥哥騙了我們,就拿你還債吧。」壯漢男說完,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老闆說了,綁了你也一樣管用。我倒要看看,你家裡捨得花多少錢。」

  一陣腳步聲靠近,綁匪捏了捏孟瓊的臉頰,留下兩道紅印,確定人昏迷著,才放心離開。

  房間內沒燈,破舊的窗戶紙遮不住月光,微弱的月光順著欄杆窗戶照進來。

  孟瓊揉了揉手腕坐起身,才看見角落裡有一抹髒兮兮的身影,環抱雙膝,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待孟瓊靠近,才看見他冷白色面容上那雙極致的黑眸,漆黑的瞳仁分明。

  男孩不看她,抱著懷裡的破娃娃,在黑暗中緩緩眨眼。

  「他們是不是要綁你哥哥的?然後你哥哥把你騙了出來?」

  孟瓊忍不住伸出指尖,戳了戳他軟軟的臉頰,小聲開口:「你好可憐啊。比我還可憐。」

  不知哪來的泥水蹭髒了臉,男孩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沒被人搭理,孟瓊心口泛起一絲委屈,學著他的姿勢,雙手抱膝蹲坐在一起,畢竟相同的遭遇總有共鳴,她不是一個人被關在這裡。感受到另一種呼吸聲,微微心安。

  她說了很多話,身側的男孩仍舊保持最初的姿勢,孟瓊反應過來,男孩在某方面是有障礙的,像總喜歡在花園裡和蚯蚓說話的保姆家妹妹一樣,從來不能聽懂孟瓊的話。

  忽然在死寂中響起一陣吱吱聲。

  孟瓊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沒忍住,漂亮的眉眼彎了彎。

  兩個人貼得很近,兩雙眼在黑暗中碰撞在一起,耳邊傳來的聲響依舊吱呀作怪。

  往後一退,腳底踩上軟綿綿的小軟包,孟瓊拉著男孩跑上木板床,睜著眼躺了一整晚。天明時才看清,窗下躺著幾隻死透了的肥老鼠。

  外頭的動靜傳到孟瓊耳中,負責一日三餐的是個啞婆,眼瞎了一隻,腿腳也不靈便,走路一頓一頓的,兩個灰撲撲的碗被謹慎放上桌面,裝著黏糊糊的白粥。

  等啞婆出去,門重新落鎖,孟瓊挪著腳尖過去,碗底裝著幾粒數得清的米粒,實在太餓,端起碗喝了一小口,像水寡淡,沒任何滋味。

  孟瓊端了另一碗,跪坐在床頭,誘哄著給男孩灌下去,撒出來不少,倒也喝進去大半。

  接下來幾天,小黑屋裡除了準點出現的啞婆,綁匪再沒露過面。

  她不敢大聲說話,逼仄的環境裡,潮濕又腥臭,能聽見不遠處的槍聲響起,令人膽寒。

  男孩蹲在地上玩小熊玩具,孟瓊就背靠著他坐,一遍一遍數太陽落山和月亮爬起來的日子。

  直到一天清晨,睜開眼,一支槍正指著她的太陽穴。

  黑黢黢的槍膛讓小小的孟瓊陷入無限恐懼中,腦海里浮現無數次她將如何死亡的畫面。

  她被裝進一個二十六寸便攜行李箱,和男孩一起,被捆住纖弱的四肢。

  毫不起眼灰色箱子內,近乎窒息的空間,兩具身子緊緊貼在一起。

  逼仄,缺氧。

  沒有光亮,他們蜷縮在一起,甚至分不清誰的四肢,神經痛到麻木。

  這場無法逃離的枷鎖中,孟瓊感受到昏黑視野里一顆跳動的心臟,她和他的鼻息挨得很近,深深淺淺的呼吸聲交織融合,沖淡了孟瓊內心徘徊在死亡邊緣的不安全感。

  他們在不斷移動,被搬上車,接而下車拖行,復又上車。孟瓊在黑暗中感受到他的顫抖,她咬著唇,發紅的眼眶逼迫眼淚不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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