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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崽子你有本事爬樹,有本事一輩子別下來!」
夏壹學舌學的惟妙惟肖,緊緊抓住了夏正德說話的精髓,尤其是那句「小崽子」如出一轍,渾然不覺是自己在罵自己。
「然後我就說啊,不下來就不下來,有本事您在這盯一輩子!不然我保證您前腳一走,我後腳就翻外邊瀟灑去!」
夏壹嘖了聲:「你說我傻不傻,幹嘛拿話招他?爺爺那個老古板真跟我較上勁兒,搬了個板凳——就咱們拉京胡二爺的小板凳,坐樹底下盯了我一天,二爺那天都沒上戲,把我樂死了。
「然後你猜怎麼著?」
蘇檀問:「怎麼著?」
「那天我餓得不行,自個灰溜溜地爬下來,雖然爺爺是不生氣了,但是二爺追著我,把我揪回去給他捶了三天胳膊。」
話說完,夏壹聽見對面傳來弱不可聞的一聲笑。
笑了。
夏壹彎起眉眼:「師哥你不許笑話我!」
「好……」但是蘇檀沒忍住,果然笑得更明顯了。
夏壹要的就是這效果,往常他挨教訓了,只要他再來句不許笑話我,旁人都會被他那傻了吧唧的模樣給逗笑。
「開心點了嗎?」他問。
蘇檀坐在一片漆黑的辦公室里,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沒有吭聲。他沒有開燈,手裡還握著酒杯,早已空空。
他喝完了整整三瓶酒,打破了這幾年戒酒的習慣。
辦公室外,有人疲憊地走過,加完班想回家好好休息。
「檀哥怎麼還在?」
「不知道……走吧走吧,咱們管不了。」
「聽麥哥說是喝了酒,還是別打擾他了吧。」
「給他留著外邊的大燈。」
蘇檀聽著這些動靜漸漸遠去,這下安靜多了。他的眼眸倒映著遠處的燈光,晦暗不明,他說:「夏壹,我好像錯過了你的很多年。」
夏壹愣怔片刻,話題是怎麼扯到自己身上的?!
「也還好吧。」他打著馬虎眼,「我還小啊,未來還有更多年,你不會錯過的。」
「……」蘇檀似是輕輕嘆息了一聲。
「我寫驚夢的時候,也喝了很多酒。」他忽然說。
夏壹聽著,意識到不對,「也?師哥你喝酒了?」
「嗯,不多。」蘇檀看了看腳邊的酒瓶,「就那麼幾瓶吧。」
「幾瓶?!」夏壹驚道,猛然想起爺爺壽宴上,蘇檀那不要命似的喝酒勁兒,「你倒底喝了多少——」
「不要打斷我!」蘇檀嗔了句,聽上去比剛才還要孩子氣,「我在講故事,壹壹你乖乖的、乖乖的聽我說,師哥一會給你買糖葫蘆。」
「……」
麻了,師哥喝了酒是這個畫風。
「那天晚上,也是這樣黑。外面萬家燈火……」蘇檀的目光逐漸失焦,好像身陷進回憶的泥潭,「每一扇亮起的窗都是一個家庭,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
他說著笑了笑:「你看過嗎?」
如實說,夏壹的確沒有看過這些,一方面是他從小在胡同里長大,周圍沒有這種高樓大廈的條件,另一個是胡同里的人都睡得早,誰沒事大半夜看人家家裡點燈玩。
但他還沒想好怎麼說,因為他察覺出蘇檀的情緒不是很高,而且知道他喝了酒,夏壹已經將這一切歸為失控的蘇檀,酒後發生的事,那都是很難作數的。
這須臾間,他聽見蘇檀自顧自地說:「萬家燈火,真的很美。可如果你身在光里,又怎麼看得到呢。」
第35章
宿舍里, 歐朗正和黃嘉奇彈著吉他,只聽門咔噠一聲被推開,還以為是夏壹回來, 笑容掛上臉才發現是沈子墨。
歐朗招呼道:「子墨, 今天那麼早回來啊。」
隨著話音落下, 歐朗吸了吸鼻子,察蘿白覺到對方身上有些酒氣。應該是回來前喝過酒。
沈子墨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看上去就像一頭隱忍以待爆發的獅子, 黑沉的臉上寫滿了別惹我。
他將琴放下,看到夏壹的床上空空蕩蕩, 問:「他人呢?」
歐朗目光微轉:「不知道啊, 剛剛還在呢。」
黃嘉奇也點點頭,小聲說:「我們在練歌,沒注意夏壹, 還以為去洗澡了……」
「說謊前打點草稿行不。」沈子墨一眼看出他們沒說實話, 不屑道, 「我太了解他了, 他根本離不開人。」
「……」
「他到底去哪了?」沈子墨逼問。
歐朗招架不住,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只好如實說:「出去接電話了, 好像是女朋友打來的。」
沈子墨臉色更沉:「女朋友?他哪來的女朋友?」
「你忘啦, 咱們剛進廠那天, 」歐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夏壹女朋友還給他送內褲來著。」
知道實情的沈子墨鬆了口氣,可緊接著又緊張起來。
他回身出門, 看著走廊空空蕩蕩, 一時有些失措。
天台上, 夏壹坐在一張廢棄的木桌上,背靠著牆,微微甩著雙腿搖晃。周圍沒有燈,只能依稀借著宿舍樓外牆的燈帶照明。
「師哥,我們視頻嗎?」他忽然說。
電話那頭沒有回應,但夏壹能聽見對方微微的呼吸聲,平緩而又寧靜。他又說:「師哥,跟我視頻吧,我想給你看個東西。」
「好。」
終於,蘇檀回了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