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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縫間,鮮血不斷湧出,可他眼底神情如舊,深沉而冷冽。

  他緩慢地掏出一塊手帕,擦拭唇畔的鮮血,目光死盯著面前的女孩。

  比起「謝先生」,他更喜歡許鳶喊他名字。

  但她在他面前,一向溫順克制,記憶中,僅有的幾次喊他名字,都是帶著哭腔。

  ——謝盈朝。

  簡單的三個字,從她嘴裡念出來,柔柔的,有種讓人沉淪的腔調。

  他想聽上許多年,不光是他的名字,還要聽她哭,聽她求饒——聽她邊哭邊親口對他承認,她不愛他的弟弟。

  對於自己的東西,謝盈朝沒有放手的概念。

  短暫的停頓之後,他又去捏她的下巴,只是剛一碰上,就被迫停了動作。

  謝盈朝低頭,心臟處的西裝布料前,抵著槍口。

  沿著漆黑的槍管看去,盡頭是一隻原本白淨,此刻卻沾滿了血與泥的手。

  許鳶拿著槍,捲曲如羽的睫毛輕輕撲動,目光是他從未見過的堅定:「請您放手。」

  高牆在爆炸中炸塌,一地的廢墟將謝斯止與其他人都隔絕在了另一側。

  這一邊的滿地狼藉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謝盈朝盯著她:「你有沒有,哪怕一刻,愛過我?」

  許鳶沉默。

  那年深冬,莊園地牢,他曾問是否恨他,她答了。

  時隔多年,許鳶的回答一如從前:「我從沒有愛過您,謝先生。」

  謝盈朝忽地笑了。

  他激烈地咳嗽起來,墜落石塊傷了他的內臟,他吐出一口血,其間夾雜著絮狀的血肉。

  他瞧見了,眼底不改陰冷,用力捏住許鳶的下巴,仿佛抵在心口的那支槍不存在一樣。

  「在此之前,我的命令,是要活的。」

  石牆的廢墟之後,槍聲不斷響起。

  許鳶知道,那是謝斯止在與謝盈朝手下槍戰的聲音。

  謝斯止傷得很重,未必能對付那些人,但謝盈朝要活的,手下就不會要了他的命。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男人淡漠的眼眸里染了一抹瘋狂的顏色:「你真的,能扣下扳機嗎?」

  以她心腸,如果能扣動扳機。

  那他對她而言,大概也是另一種層面上的特別了。

  許鳶咬著唇,指尖顫抖:「請不要這樣。」

  她只是想離開,想讓他放過,而不是想要殺死誰。

  但事實是,如果對象是她,那麼「放過」這個詞,就已經消失在了他的字典里。

  謝盈朝垂下眼,鮮血不斷從他口中湧出。

  可他抓著許鳶下巴的那隻手依然有力,像只鐵鉤,讓她動彈不得。

  當著許鳶的面,他打開通訊用的無線電,遞到嘴邊:「我要他——」

  聲音戛然而止。

  他冷冽的瞳孔驟然縮緊。

  那一刻,耳朵里的槍響仿佛來自於遙遠的天際。

  夜幕、黃沙、廢墟還有基地瀰漫而起的煙與火,都在視野里一點點模糊。

  謝盈朝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面前那張臉。

  他的血濺在她的臉上,而她眼裡噙著淚珠。

  謝盈朝很清楚,許鳶的眼淚不是為他而流,而是因為手上沾了血——即使他真的很糟糕,她依然會為此難過。

  「你……對我開槍?」

  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許鳶指尖顫抖,低喃道:「對不起。」

  女孩的輪廓在眼底一點點模糊。

  他眼眸暗了一層,唇角湧出的血染紅了下巴,每一個字都吐得艱難:「……那年地牢里,我說的話,你記得嗎?」

  許鳶記得。

  他說,再來一回,也不會給她自由。

  這句話,曾經一度成為她深夜的夢魘。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她唯一、親手殺死的人,她這一生,永遠別想擺脫他。

  這一認知令他彎起唇角。

  「許鳶……」

  「從現在……開始祈禱。」

  謝盈朝眼底燃起一抹迴光返照般的光彩。

  他嘔出了最後一口血,昏暗的眸光盯緊了她的眼睛:「——祈禱,下輩子,別遇見我。」

  一滴濺射的血珠粘在了她漆黑的睫毛。

  謝盈朝抬起手,想要為她擦掉。

  只是往日裡短暫的距離在這一刻變得很遠、很長。

  他用盡全力,也無法觸碰到。

  夜幕輕垂,大地一片荒涼。

  ……

  謝斯止解決了謝盈朝的手下。

  止痛針的作用開始減退,他強撐著繞過廢墟,看見許鳶把頭垂得很低,跪在那裡。

  輪椅上,謝盈朝俊美的面孔輕垂,沒有了呼吸。

  比起心臟那一槍,他的背後看起來更加慘烈,爆炸的衝擊與石塊令皮膚血肉模糊。

  謝斯止盯著他,難以想像,那個向來高高在上的男人,也會這樣的一天。

  許鳶回頭,謝盈朝的血把她的臉弄髒了。

  她哭著說:「我殺人了。」

  那一槍對她而言不是道德題,而是選擇題。

  不開槍,她手上或許不會沾血,但那樣,死的人就是謝斯止了。

  扣動扳機的一瞬間,她沒有猶豫。

  可一條生命消失在手上,這感覺實在糟糕。

  尤其當,那人是謝盈朝。

  而謝盈朝才將她拉出死神的手下,那感覺格外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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