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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鳶恍然驚醒,如同做了一場足以撕裂她的噩夢。

  她用滿是泥土的手指摸了摸眼眶,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淚珠已經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第97章

  怎麼會因為這個人哭呢?

  他最喜歡裝乖扮慘、博取同情,誰要信了他,才是傻子。

  可許鳶控制不住,他出現的那一刻,淚腺像開了閘。

  當著他的面,她感到狼狽,又有些羞恥,連忙用粘了灰的指尖去抹眼淚。

  於是,眼眶四周的肌膚留了幾道灰色的指痕,鋪散在地的裙擺也沾了泥。

  ——像只髒兮兮的小貓,一頭撲進了灰塵里。

  謝斯止走過來,單膝跪地,平視她的眼眸。

  「問你話。」

  他動作因傷口而放緩,唇畔的笑意卻一如過去散漫。

  仿佛這些天的一切只是場虛假的夢境,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許鳶偏過頭,不肯看他眼睛,彆扭地說:「才沒有哭。」

  他唇角的笑更濃了。

  溫熱的觸感貼上臉頰,許鳶回頭——謝斯止用指腹,一顆顆擷去她的淚珠。

  他眼眸漆黑,倒映出沙漠最璀璨的星斗,呼吸灑在她的皮膚,於寒夜裡,落下了柔軟的種子。

  「我們要離開這兒。」

  直到槍聲越來越近,謝斯止才放開她。

  謝鐸說得對——這裡是謝盈朝的勢力範圍,無法正面衝突,儘快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謝鐸正帶著謝氏的人質突圍,他們也要想辦法離開。

  槍聲已經逼近了。

  兩人剛離開了黑牢的廢墟,就被堵在一座房子後。

  謝斯止帶了兩把槍,給許鳶一把:「從前我教過你射擊,還記得嗎?」

  「射擊時要儘可能保持勻速呼吸,呼吸會導致槍抖動。」

  「靶子距你二十五米遠,在這個距離上,如果想射中准心,那麼你需要瞄準的位置是下八環。」

  「手臂抬平,閉上左眼,用右眼瞄準。」

  「物體在眼裡清晰呈像需要時間,視線落在靶心之後的三到七秒,是射擊的黃金時間,之後就會漸漸模糊。」

  「……」

  念書時,射擊課一直令許鳶頭疼。

  謝斯止手把手教她後,才好了一些。

  雖然總會因為他上課時的小動作而生氣,但他說過的話,她一句一句,都記得清晰。

  許鳶點頭。

  「看到人別猶豫,瞄準他們的頭或者心臟。」

  看出她的不安,謝斯止牽起她的手,自然地與她十指相扣:「為金斯萊家族拿槍的人,不配活著。」

  「如果還是不忍心,就當做……」

  「我可以。」許鳶輕聲說。

  她腦海中浮現起黑牢里見過的、煉獄般的慘狀,聲音堅定,重複了一遍,「我可以的。」

  不過她仍然問道:「就當做什麼?」

  「就當做為我。」謝斯止勾了勾唇,「我傷口很疼,需要你的保護。」

  平常的一句話,被他用輕慢的語氣、低啞的音調說出,就像施了令人臉紅的魔法。

  許鳶沒有說話,垂眼看著槍。

  謝斯止忽然低頭,在她發梢輕吻了一下。

  她像只受驚嚇的小兔子,如果不是牆後逼近的槍聲,幾乎要跳起來了。

  「你——」

  做這樣唐突的事怎麼不分時候?

  許鳶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她瞪著他。

  謝斯止只是笑。

  他開槍的手很穩,抬手,子彈正中越過牆的士兵的眉心。

  追來的人越來越多,許鳶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開的槍。

  今夜的所有的場景都太過慘烈,而她的槍法也沒有準到那樣的程度——七扭八歪,這一槍打在肩膀,那一槍打在小腹,還有的子彈直接擦著人的耳朵飛過去。

  儘管這樣,當周圍消寂後,謝斯止還是摸了摸她的頭,像幼稚園的老師,在獎勵聽話的小朋友。

  讓她臉紅。

  兩人繼續朝前走。

  基地的房子在爆炸中多數隻剩斷壁殘垣了,搖搖欲墜。

  路過一處角落,許鳶聽見了女孩低泣的哀求聲。

  透過牆面的縫隙,她看見,混亂之中,牆的背後,一個男人正在試圖侵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

  她腳步停住。

  對此,謝斯止無動於衷。

  「哈勒姆的女兒。」他平靜道,「如果他沒有把你送來瓦巴城,或許我會救。」

  「大人的錯不該殃及無辜的孩子。」許鳶說,「哈勒姆曾經救過你。」

  「所以,我才沒有現在就送她一顆子彈。」謝斯止的世界,向來睚眥必報,「外面槍林彈雨,再蠢的人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做這樣的事?那很可能,是捕獵你的陷阱。」

  許鳶靜了靜:「我清楚。」

  謝斯止忽然意識到,許鳶不是個會逃避的人。

  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擁有一顆堅韌卻慈悲的內心。

  如果那女孩的遭遇與她無關,她或許會量力而行。

  但此刻,知道女孩所遭遇的一切,是背後的人為了引出她而設的陷阱,她反而會跳進去。

  ——該落在她身上的命運,哪怕是最壞的一種,她也不會選擇讓別人代替承擔。

  她一直都是這樣柔軟的人。

  「她才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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