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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哥兒道:「我可是至少要活到八十八的,世上哪有八十八歲的神童?!」

  唐寅道:「一朝為神童,一輩子都是神童,你就認命吧。」

  有友人在側天南海北地閒扯,莫說七里水路,便是百里千里也不算什麼,一行人很快抵達虎丘。

  下了船,剩下的就全靠腿了。文哥兒年紀雖小,走起路來卻一點都不輸人,一口氣就跑到了劍池旁的千人石上。

  千人石,顧名思義,就是一塊可以坐上千人的大石頭,據傳晉代那會兒就有高僧曾在此處講法。

  可見這麼一個大石坪不僅可以容納許多觀眾,傳音效果還很不錯!

  要不然高僧講經難道扯著嗓子講嗎?不可能的,那多影響高僧形象!

  所以,這是個天然的演唱會場地啊!

  文哥兒拉著張靈說道:「這個地方好,你說要教我唱《蓮花落》的,就在這裡教我。」

  他還掏出自己隨身帶著的竹笛,表示自己可以貢獻樂器給他先把曲子演示一遍。

  張靈道:「哪裡是用竹笛的,得用竹板。」

  文哥兒道:「將就將就!」

  張靈拿他沒辦法,也就接過笛子給他吹了個節拍,吹完了,又給他編唱詞。

  這是用來街頭賣唱的歌兒,特點就是很好唱,且唱詞隨便編,只要你給錢,我可以現編一段詞兒誇你人美心善,只要最後用回「蓮花落,落蓮花」之類的結尾就好。

  文哥兒一聽就懂了,街頭說唱藝術!

  兩人一個教一個學,相當地旁若無人。隨行的文徵明幾人已經離得遠遠的,唐寅是因為守孝期間不能碰這些吹拉彈唱的玩意,文徵明他們則是丟不起這個臉。

  正是春日好光景,來虎丘遊玩的人不算少,眾人行至千人石聽見《蓮花落》,還以為是哪個乞兒在賣唱,定睛一看,卻是個衣衫落拓的年輕人在教一個俊秀小娃娃學唱。

  不少人駐足聽完一曲,忍不住笑著問文哥兒:「你可知道這曲兒是乞兒唱的?」

  文哥兒渾不在意地辯駁道:「乞兒唱得,我唱不得?乞兒吃飯用碗,我吃飯不能用碗?」

  眾人笑道:「好伶牙俐齒一小人!」

  這小人在吳語之中延續古意,乃是小孩子的意思。

  文哥兒也跟著王老爺子他們學過餘姚話,混在吳語堆里聽和說都是沒問題的,見有這麼多人圍過來,他還興致勃勃地給眾人獻唱一曲,問他們自己唱得對不對。

  當地人對吳語辨識度是非常高的,連蘇州不同縣的口音都能聽出來,更別說文哥兒這個從出生起就沒回過南邊的小子了。

  他們聞言紛紛笑道:「你不是在江南長大的吧,說話唱曲都帶著京師的口音。」有懂唱《蓮花落》的,還當場給文哥兒揪了幾個錯處。

  文哥兒虛心受教,跟著熱心群眾學了好一會的蘇州話。等人群散去後,他才瞧見唐寅他們似乎在跟什麼人聊上了。

  文哥兒立刻屁顛屁顛地跑過去一問,才知道這位是個畫師,叫周臣,也是蘇州人,師從同鄉陳季昭(主要是兩家住得近,他又提著學費上門,人不好意思不收,就教他了)。

  周臣初時跟著陳季昭學山水畫,如今陳季昭年事已高,他便自己日夜揣摩。

  近來他對畫市井人物很有興趣,便遊走於蘇州街巷之間物色感興趣的繪畫對象。

  說起來他最近喜歡畫乞兒,還是遠遠聽到有人唱《蓮花落》才循聲而來,沒想到居然會見到唐寅等人。

  都是經常參加蘇州前輩組織的各種聚會的人,彼此間哪有不認識的道理?

  周臣知曉唐寅家有喪,先是寬慰了幾句,接著便問起文哥兒的來歷。

  既然文哥兒跟張靈杵在一起,兩邊自然是認識的。

  祝允明便把小神童的光輝往事給周臣講了一通。

  周臣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出身十分尋常,讀書遠不如唐寅幾人多,平日裡把心思都放在鑽研畫技上。

  聽到文哥兒這出身、這學問、這名氣,他心裡頗有些羨慕。

  好在他是個挺知足的人,旁人累死累活不一定能養家餬口,他能憑畫技養活全家已經很不錯了,何況他本身也極喜歡作畫。

  文哥兒對於出現在唐寅他們身邊的新面孔也很感興趣,兩邊一聊才知道這是個「行家」。

  按照文藝界的分法,職業選手可以稱為「行家」,不靠這個為生、跨行過來玩耍的就叫「利家」。

  像蘇軾他們這種純畫著玩的文人跨行作畫,一般就被稱為「利家」。

  只不過「利家」這稱呼一開始是用來嘲諷蘇軾他們「全是文人意趣,毫無繪畫技巧」而已,到後來元朝文人大多沒啥出頭機會,只能寄情山水、作畫寫曲,文人畫大量湧入畫壇,才演變出「行家匠氣不雅,利家士氣能高」的說法。

  你技巧高,你匠氣!

  我們文人畫才是最牛逼的!

  像文徵明這樣本業是科舉出仕,副業才學學書畫的,就屬於傳說中的「利家」了。

  大概是由於他和沈周師徒倆都很有天賦,且都非常長壽(活到區區八十好幾),平日裡有的是時間琢磨繪畫技巧,所以哪怕他們不是靠賣畫為生的職業畫手,畫技也達到了行家水平!

  看看人家,畫著玩都能遠超無數職業選手,在繪畫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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