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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兒瞧見朱厚照玩了半天也不覺得累,還趴在車窗上很不舍地左看右看便笑著對朱厚照說道:「殿下第一次參加籍田禮想來應該感觸良多回宮後不如就著這次出行寫篇文章吧。」
張侖:「…………」
這就是「己所不欲必施於人」嗎?
朱厚照聽了文哥兒的話後睜圓了眼:「寫文章?」
他沒有寫過!
文哥兒道:「就跟殿下給我回信那樣寫殿下想到什麼,叫人幫你寫下來就是了。我也會寫的等殿下寫好了我和殿下交換著看。」
文哥兒還狀似無意地和朱厚照感慨了一番說「我和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寫好幾回啦」云云。
朱厚照一聽王三歲寫得,他朱三歲難道寫不得?
這個必須寫!
於是師徒倆就這麼約定好到時候換作文看。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張侖,有點擔心將來哪天太子殿下回過味來,他們這對「師徒」指不定反目成仇。
御駕踏上回程,沿途仍是十分熱鬧,甚至有不少商販瞅准商機兜售零嘴、飲子、玩具之類的,到處都是一副熱鬧景象。
文哥兒騎著他的小紅馬伴在太子車架左右,也是個十分引人注目的存在,畢竟除了車中的太子就屬他年紀最小了。
不少人遠遠瞧見有個六七歲的小子騎著頭小馬隨駕,都忍不住討論這小孩是誰。
等得知文哥兒便是京師有名的小神童,他們當即有種「這就難怪了」的感覺。這可是他們京師最有名的小神童啊!
文哥兒隨著御駕回到宮門前,跟群臣一起目送朱祐樘父子倆回宮。
朱厚照看了眼天色,拉著文哥兒表示下午了,文哥兒該進宮給他講課了。
文哥兒:?????
你是魔鬼嗎?
團建回來還要人上班!
真是萬惡的封建社會!
文哥兒就對朱厚照說自己已經和張侖約好了,一會要到張家去。
沒等朱厚照說出「孤也要去」,文哥兒已經提前說道:「等殿下出閣讀書,就能想去便去了。」
朱厚照聽後有點不樂意,但想到文哥兒說的「有去有回,再去不難」,他才不甘不願地跟著朱祐樘回宮去。
就很盼著自己早點出閣讀書!
張侖看文哥兒把朱厚照忽悠回宮,忍不住說道:「太子殿下出閣讀書後也不能想出宮就出宮吧?」
文哥兒樂滋滋地道:「到那時候就是東宮那些正經老師該煩惱的事了!」
想想吧,以前那些老師總是說「考上大學你們就輕鬆了」「考上大學你們想幹嘛就幹嘛」,難道他們的良心會痛嗎?!
不會的,根本不會!
他,王七歲,不過是使用了一點傳統話術罷了!
張侖:「…………」
文哥兒見張侖一臉無言,還跟張侖感慨起來,說是按照明朝官場傳統,蒙師是不能算正經老師的!
大夥都是學有所成去參加考試,瞅見哪個考官牛逼認哪個。
參加個歲試,本路的提學官就是座師了(比如楊一清之於李夢陽)。
參加個鄉試,本次鄉試的主考官就是座師了(比如梁儲之於唐伯虎)。
再參加個會試,會試主考官就是座師了(比如李東陽之於羅玘)。
至於平時教授學問那些老師,都是過眼煙雲罷了。
你不過是教了點學問而已,入了官場以後你能幫上忙嗎?你能說上話嗎?說到底你們只能算是學問的搬運工,算不得什麼恩師!
辛辛苦苦把學生教出頭,為他人做嫁衣裳!
所以說,他這個類似於「蒙師」的小先生就是個陪玩的,等到太子出閣讀書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以後的事,還是讓以後的正經老師去發愁吧!
孔子說過這麼一句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而且這句話在《論語》裡面強調了足足兩次!
可見大家各司其職是很重要的!
你自己很有能耐,可以把別人的活兒都幹完了,行,能者多勞嘛。
可你開了這個頭,後面有些能力不行的人也自覺「所有活我都能幹」,也去對別人的工作指手畫腳——甚至直接指揮別人做事,那不就亂了套嗎?
所以說,就算你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把所有事都自己全乾了。
比起期盼出現一位無所不能、人人敬仰的絕世英雄,絕大多數百姓更需要的是安穩而有秩序的社會環境。
在孔子的理想世界裡,能達成這個目標的就是「以禮治國」。
只要每個人都能「克己復禮」,只要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並且永遠只干自己該幹的事,世道就會長長久久地安穩太平下去。
這種觀念在讀書人群體中延續了近兩千年,一直到丘濬他們這一代,仍有不少人繼承了這種近乎理想主義的想法。所以丘濬哪怕聽著大俗的戲曲,也想著「我來寫個戲來宣揚五倫教化百姓」。
只可惜理想終歸是理想,世間有太多不可控的變數。
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當時的人看起來無關要緊的決定,就可能讓無數人悉心維繫的安穩和平分崩離析。
秩序這東西建立起來很難,破壞起來卻很簡單。
總而言之,他們這些平平無奇的普通人既然沒有走一步看百步的超凡智慧,能做的也只有安分守己地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