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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王華這個親爹都擔心丘濬會不會發飆。
丘濬並沒有。
丘濬挨個把編纂進度核查完便要回禮部去了。
大夥心裡莫名湧起一個想法——
……這都不發脾氣,怪不得能被文哥兒纏著做餅。
文哥兒毫無自己很煩人的自覺和他爹說了聲「我送送丘尚書」就屁顛屁顛跟著丘濬往外走,儼然像是翰林院的小東道主。
王鏊瞧著文哥兒亦步亦趨地跟著丘濬往外走,忍不住對李東陽道:「你這學生可真是收對了。」
別的不說光是這股子天生的熱情勁就眼熟得很。
李東陽拒絕承認這是像自己,把這句誇讚轉讓給王華:「都是德輝他養出來的好兒子。」
王華還能說什麼總不能說這不是自己養的吧。
他也不知道這小子像的誰啊!
王華微笑道:「還是西涯你們教得好。」
聽著兩邊推來讓去,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這樣的學生(兒子)可真是痛並快樂著。
另一邊,文哥兒送丘濬到了外頭,聽見裡頭傳來一陣笑聲不由跑到丘濬身邊嘀咕起來:「他們笑什麼怎麼剛才不笑現在背著我們笑?要不我們回去偷聽一下看看他們是不是在背著我們在講笑話!難道有什麼是我們不能聽的嗎?」
丘濬怎麼知道裡頭在笑什麼他也納悶得很!
「你跟出來做什麼?」丘濬問。
「送您回禮部!」文哥兒已經在翰林院待老半天了,想出來轉悠轉悠。要是能走熟去禮部的路他就可以經常去禮部遛彎啦。
不知道遠不遠!
那肯定是不遠的翰林院和戶部兩對面而禮部就在戶部隔壁可以說走出翰林院大門就能瞧見禮部。運動量剛剛好!
丘濬見這麼個小不點半跑半走地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終歸沒說出「用不著你送」這種話,而是由著文哥兒一路跟到禮部。
禮部的屬官們都有點稀奇地看著小小一個的文哥兒,越看越覺得眼熟。
這不就是上次聖上親自帶著露臉的王家小神童嗎?
早就聽說他們尚書很喜歡這小孩兒(不惜兩次為他做餅),如今親眼見了還是覺得很稀奇。
文哥兒可不知道有那麼多人偷看自己,他很是殷勤地把丘濬送回他直舍里,又殷殷叮囑道:「久坐不好,您要多來翰林院看我啊!以後我帶上好吃的點心去翰林院,我們一起吃!」
丘濬聽後訓斥道:「陛下允你去翰林院讀書,不是讓你去那兒吃吃喝喝的!」
文哥兒振振有詞:「吃好喝好才有精神看書,磨刀不誤砍柴工!我跟您說,要是沒有吃飽,腦子都不好使的!」
丘濬道:「小小年紀就滿肚子歪理。」
文哥兒想說這才不是歪理,這是科學道理。可他一咂摸,這年頭好像還沒賽先生來著。他的思維一下子跳躍起來:「您說我的朋友怎麼還沒給我回信?」
丘濬跟不上他的思路,忍不住問道:「你的什麼朋友?」
文哥兒道:「我的一個山西朋友,如今在晉州來著。」
他給丘濬介紹起王文素來,說王文素數學特別好,他們經常相互出題和贈書,雖沒有見過面,卻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算算日子,本來前兩天就該來信了,結果一直沒收到信。
丘濬沒想到文哥兒還能交上遠在晉州的朋友。他想起王華當初為兒子來跟自己借書的事,奇道:「當初那套《算經》便是為他借的嗎?」
文哥兒連連點頭。
丘濬道:「既是商賈出身,愛讀《算經》也算有些用處。你以後是要考科舉的,不必花太多心思在上面。」
四書五經裡頭可沒有《算經》這一經。
這就等同於高考不考數學,學生們跑去自學純粹是浪費時間。
文哥兒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大明讀書人不用學數學,納悶地問:「不懂算術,以後豈不是會被人糊弄了去?書里不是說君子要學禮、樂、射、御、書、數這六藝嗎?」
丘濬有些語塞。
他自己也是學的,並且學得很不錯,他和楊廷和這個後生還算聊得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們都愛讀「雜書」。
「世事會變,讀書人要學的東西自然也會變。」丘濬勉強給當前科舉模式找補了一下,「比如『御』不就沒多少人需要學了。」
春秋時期掌握駕馭戰車的技巧也是戰國「君子」們的必備技能,「君子」們不僅要會駕駛,還要駕駛得合乎禮儀、盡顯君子風範。那時候形容一個國家強盛,可以稱之為「萬乘之國」,意思是它們擁有過萬輛戰車!
後來戰場上漸漸沒了古戰車的身影,讀書人自然不必再專門學習「御」這一技能。
文哥兒不懂就問:「那算術也和駕駛戰車一樣用不上了嗎?」
丘濬道:「總有會的人。」
地方官可以請師爺幫自己做事,不必自己樣樣都懂;朝官們也是一樣的,他們手底下本就有不少屬官,自己只需要把控一下結果就可以了。
文哥兒聽丘濬這麼說,也就不再糾結。考試少考一門,好事啊!
丘濬還得處理手頭的公務,擺擺手打發文哥兒繼續回去看書。
文哥兒溜達回翰林院,見李東陽他們還在伏案疾書,不免又挨個跑過去問他們要不要續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