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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彈棉花》你傳出去的?」王華開門見山地問。
文哥兒一聽,王華這是和謝遷碰過頭了。他老實承認:「對!」
王華瞧見他那理直氣壯的小模樣兒心裡更來氣了。
謝遷還暗示他少和文哥兒提朝中之事尤其是同僚們的綽號。
這次是「劉棉花」還好下次誰知道他會弄出什麼動靜來?畢竟以前朝中還有那什麼洗吊御史……
就是成化年間那「紙糊三閣老」裡頭有一位叫萬安幹啥啥不會,唯獨極善房中術,非常鍾愛此道。
他老來發現自己不中用了,對此很是苦惱,他有位當御史的門生得知老師的煩心事,貼心地給他獻了樣外用「好藥」,表示晚上用這藥洗洗又能金槍不倒(洗之復起)!
萬安用了非常高興,對這位門生愛重有加。
自從這事傳了出來,大夥私下裡便把那位御史門生稱之為「洗吊御史」。
就,污穢不堪,不能入耳!
正經讀書人說都說不出口!
這種綽號要是叫文哥兒聽去了,也不知他會幹出什麼事來!
王華在心裡反省了一番,覺得自己以後得管住嘴,不能什麼都和家裡這混帳小子說。
只不過自己該反省,兒子也該教訓。
王華板起臉問:「你做了這種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文哥兒振振有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說完還感慨地嘆起氣來,掰著手指給王華數數,「您看看,豆哥兒嘴不嚴,告訴了先生;先生嘴不嚴,告訴了您!本來沒幾個人知道的,現在好多人知道了。所以越多人知道,越不安全!」
王華:「………」
王華手癢,想打兒子。
王華深吸一口氣,正色告誡道:「以後不許再做這種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以為只要你小心謹慎別人就發現不了嗎?」
文哥兒連連點頭,看起來乖得不得了。
王華知道謝遷肯定已經告誡過文哥兒,這次也確實是劉吉孫子挑事在先,不能指望一個三歲小孩兒能審時度勢、忍氣吞聲。
看著滿臉寫著「我超懂事」的文哥兒,王華頓了頓,敲著桌子說出對他這次胡搞瞎搞的懲戒:「從今天開始你每天練十張大字,少出去外面晃蕩。」
「還小,還小!」文哥兒把手高高地舉到王華眼前一陣亂晃,讓王華看看自己的小爪子是多小多脆弱,試圖藉此拒絕這不合理的作業安排。
王華被他搞得眼都花了,沒好氣地抓住他那雙亂晃的小爪子,駁回他的拒絕:「十張大字而已,又沒讓你連著練一個時辰,寫不壞你的手。你真要拿不了筆,那筷子你肯定也不能用對吧?以後別上桌吃飯了。」
文哥兒在沒飯吃和寫大字之間掙扎片刻,最後只能唉聲嘆氣地接受了沉重的現實。
作業,壓垮幼小孩子的大山,摧毀美好童年的噩夢!
他敲敲自己的腦袋瓜子,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是狀元爹的兒子,王陽明的弟弟,親爹和親哥都是大佬誒,這都不能躺贏,一定有哪裡不太對勁!
見文哥兒變得蔫答答的,王華揉了揉他腦袋,和他說了《彈棉花》的後續。
眼下滿城都在唱這首歌兒,小孩子覺得好玩,都愛回去唱給自家爹娘聽,知道這歌兒的人越來越多了。
劉吉揍孫子這事,還是他們家有個對主家心存怨憤的下人私底下當笑話傳出來的,可靠性挺高。
說明《彈棉花》都已經傳到劉吉本人耳里去了。
這件事只能爛在他們幾個人肚子裡,再不能和第五個人提起。
文哥兒聽了他爹講的最新消息,眼睛都亮了起來。他怎麼都沒想到,那姓劉的居然傻乎乎地跑他祖父面前唱歌!
值了,值了,每天要寫十張大字也值了!
文哥兒高興到一蹦三尺高,壓根沒把他爹後面的叮囑聽在耳里,只覺得自己這仇報得可真夠痛快,完美地貫徹了孔聖人的教誨。
很值得再背兩段《論語》開心開心。
文哥兒隨口用「知道了知道了」應付過他爹,一溜煙跑走了。他背著小手和金生往回走,不忘和金生分享剛才王華說的好消息。
「活該!」金生得知那姓劉的挨打也很開心,同仇敵愾地跟著文哥兒唾罵了一句。
「對,活該!」文哥兒一點都不在意自己要開始練字了,心情好得不得了。
都說好事成雙,文哥兒剛回到住處,趙家表哥又找過來了。
趙家表哥沒哄文哥兒,真給他尋摸來幾個花里胡哨的新瓷哨。
趙家舅舅父子倆在京師人生地不熟,想來是費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的。
文哥兒頗為寶貝地把幾隻瓷哨看來看去,把最像上次那隻的小鳥瓷哨用紅繩串起來揣兜里隨身帶著玩,剩下的全部叫金生好好收起來。
接著他才樂滋滋地和趙家表哥分享劉吉孫子挨打的消息。
爺爺打孫子,天經地義,哭都沒處哭的!
趙家表哥不知裡頭的曲折,更不知文哥兒在裡頭添了把火,只覺那般頑劣的混帳小子挨打是很正常的事。
既然文哥兒高興起來了,他也跟著文哥兒一起樂呵。
文哥兒開心了一會,又想到自己要開始練字的事。他問趙家表哥開始練字了沒,要不要一起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