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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嬤嬤……我做不到……」

  人就是這樣,道理聽的再多,講的再好,卻依然過不好這短短的一生。

  上官玦將魏桐依的屍首抱了回去。

  親自為她擦洗了身子,換上了件乾淨的衣服。

  他輕撫過她身上的傷痕。

  看著她原本潔白無瑕的身軀,如今變得千瘡百孔。

  「桐依啊,你瞧孤,都不知道你平日裡喜歡什麼顏色,怪不得你要不孤了。孤給你挑了件水藍色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但孤一直覺得你穿這個顏色最好看,像水一樣溫柔。」

  「孤從前做夢都想當太子,想著有朝一日可以自稱為孤,可真到這一日了,反倒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你說可不可笑。」

  「你對孤太好了,好到孤習以為常,都忘記了要對你好。」

  他躺在她的屍首旁,閉上了眼睛。

  假裝她還鮮活地存在著,假裝還可以與她同床共枕。

  他需要她的時候,她都會及時出現在他身邊,根本不用等到他想到她,以至於他發現不了長久以來心中對她愈來愈深的依戀,以至於他理所當然地予取予求著,如今失去才追悔莫及。

  他的母后從小對他極為嚴苛,他對溫柔有著極致的嚮往和依戀,而她將周身的溫柔全都補給了她。他貪婪地享受著,卻忘了偶爾也給她一些溫柔。

  他握緊了她冰涼的手,聽著她講過的話。

  「妾不來……誰來陪著殿下啊……」

  「妾一想到他們會拿著那張供紙去欺負殿下,妾就……不怕了。」

  「妾就是看不得他們欺負殿下……」

  她的話總是那麼溫柔,像甜滋滋的桂花糖,他如今偶爾咂摸一口,仍覺得口有回甘。

  「桐依,你要等著孤啊,孤把你體體面面地送走,就去追你,你一定會等著孤的是不是?」

  夜晚,上官珩還是來到了閒漫堂門外。

  可他不敢進去,生怕她一難過,又動了胎氣。

  他在門前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阿舒,我知道你能聽見。你不想見我,可我想同你說說話。」

  房裡的人沒有理他,他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今日皇帝已經下旨讓你阿爹阿兄去西南鎮守,你放心,我會護好他們的。」

  「你這一生氣,我都不用裝著冷落你了。現在是你冷落著我。但我說話算話,晚上還要偷偷來這裡,你也要說話算話啊。」

  「我當初瞞著你,不是因為不相信你,也不是因為怕你泄漏消息。這是我設下的局,可也是場賭。我賭的就是皇帝的疑心,賭他對魏侯的忌憚,賭他不會現在殺我,賭我吃下毒藥後會被及時救,賭皇帝知道我中毒後不會再留著魏家。我知道若我告訴你,你一定不會同意。所以才瞞了你。若是我知道你懷了身孕,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在此時冒險。」

  「陸岑……我的確是利用你算計的他。可是我真的沒有想過要他死。我只是吃醋你那般在意他,想要你去找他,讓他死心。他那般惦念你,我想給他個教訓,但我沒想到稷王會不顧及他的親妹妹去殺陸岑。」

  「此事的確是我不對。你若因此生我的氣,我無話可說。但我會等你,等你有一天不再生我的氣了。」

  「我如今已經坦誠相待了,你說的那句不會離開我,也要作數啊……」

  月光撒進窗牖,映照著了床上人雙頰上的晶瑩。

  第二日。

  皇帝怒氣沖沖地進了東宮。

  看見在靈前醉著酒的上官玦,猛然就是一腳。

  「逆子!都多少日了!你究竟要鬧到什麼時候!朝也不上!政事也不理!朕剛封你為太子,你便鬧這一出打朕的臉!」

  上官玦索性躺在了地上,依舊擎著酒壺往口中倒去,他邊笑邊喝猛然嗆住了,劇烈地咳了起來。

  他漸漸平息下來,撐著腦袋斜睨著皇帝。

  「這不就是父皇所希望的麼?哈?這樣兒臣對您可半點兒威脅也沒了!」

  皇帝見他今日行為乖張放肆,完全不是往日唯唯諾諾的模樣,深吸了一口氣壓住了心頭的怒火,換了一副語重心長的嘴臉。

  「玦兒!你這是哪裡聽來的胡話?你是朕的親兒子,朕怎會害你!不要為了個女人墮落成這樣。朕一早就選中你為太子,不過是顧及著魏家,怕魏侯日後成為掣肘你的權臣,這才為你綢繆!朕日後還要把江山交到你的手上!」

  「哈哈……陛下您一早就選中了兒臣?是選中了兒臣什麼?看中了兒臣的蠢是不是?如今陛下還想哄著兒臣,兒臣在父皇心中竟然蠢成這樣……呵……」

  這麼多年來,他殫精竭慮費盡心機地去爭,如今現實告訴他皇位於他唾手可得。可這不是因為他的聰慧勤勉,而是因為他的愚蠢!

  多麼可笑!

  多麼可悲!

  他真的想要那冰冷的皇位麼?

  可是為什麼如今唾手可得了他卻不高興呢?

  太子之位、皇位真的是他的夙願嗎?

  不是啊。

  那是他母后的夙願,那是魏侯的夙願,他聽的多了就以為是自己的夙願。

  而他要的不過是他母后的一句誇讚,他父皇多看他幾眼。

  僅此而已啊。

  皇帝聽了這句怒不可遏,只覺得他醉的不成樣子,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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