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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聽見了自己妻子的聲音。

  稍稍仰頭,視線里是北麓山遠方蕭索的城樓,在歲月洪流的滌盪之下,顯得蒼涼肅穆;頭頂一碧如洗的藍天,日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晏希馳卻莫名憶起一幕不大相干的久遠往事。

  也是一個寒冷冬日,那時他年僅五歲,索爾娜依尚未自盡,一次宮宴上,他被晏徹丟給皇子們一起玩耍,期間晏承釗不小心打碎皇后娘娘最愛的琉璃花樽,卻不敢承認,便顛倒黑白是非,誣陷說那花樽是晏希馳打碎的。

  這突如其來的罪名,扣得當年的小晏希馳一臉茫然。

  可笑的是,所有人都相信晏承釗。

  他的解釋成了狡辯,反被大人們指責,做錯事要敢於承認,而非小小年紀便學著嫁禍他人。

  後來長大了,晏希馳已然明白,就因晏承釗是皇子,人們即便不信,最終也都會選擇相信他。

  但當時,年僅五歲的小娃娃,心性遠不如後來強大,晏希馳當年是真真切切覺得受傷,那種對周遭感到懷疑,不被信任和沒有安全感的精神創傷,伴隨他走了很遠的路。

  而這裡面最傷的,莫過於當年晏承釗被他母妃抱在懷裡安慰,說以後再不會有人敢冤枉你時,索爾娜依卻在一旁冷眼旁觀,晏徹更是於事後要他給皇后娘娘認錯賠罪。

  最懵懂無知的年紀。

  沒有一個人站在他身邊,哪怕最親的父母。

  而今晏希馳也不需要有人站在他身後。

  但是有個人,隱隱讓他體驗到被無條件信任的滋味。

  半生孤寂,煢煢孑立,以為自己早就心如頑石,刀槍不入,竟會為這一聲「定王必勝」感到熱淚盈眶。

  可笑。

  實在可笑。

  許是烈日過於晃眼,晏希馳眼前出現了斑斕色彩,那耀眼的光斑令他幾乎看不清遠方動靶。

  但。

  動靶這種遊戲,七歲開始,他就閉著眼睛都能玩兒了。為何?自是想得到索爾娜依一點關注,想被她誇讚認可。

  擂鼓聲越來越大。

  少女的聲音最終湮滅於人潮。

  游離的思緒回歸之後,那份不為人知的悵然消失殆盡,重新隱於冰山暗處。

  感受到一旁傅玄昭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晏希馳微不可察撩了下唇。

  她既然想看。

  滿足她,以極致。

  在心愛的女子面前,男人大都有愛現的虛榮心,晏希馳也不例外,況且還是在情敵面前。

  於是觀察片刻動靶之後,輪椅上的男人向禮官提出一個要求。

  「取一面旌旗過來。」

  定王下令,禮官雖不明所以,但也恭敬服從。而當所有人看到一面獵獵旌旗迎風飛舞,橫在晏希馳的三丈之外,幾乎遮擋所有視線之時。

  終於有人驚呼出聲:「盲射!」

  「動靶盲射!這不是純純找死嗎?!」

  「咳!老身的意思是,定王殿下這也太囂張了吧……」

  「這得多自負啊!」

  起初,江蒔年也沒搞懂為何會有人在晏希馳面前橫放一面旌旗,視線都被擋完了,那旗幟還被寒風吹得擺來擺去,如何看得到箭靶?

  眼下從四下騷動聲中,隱隱聽懂了其中大概,江蒔年才知晏希馳這是要玩兒盲狙?!

  臥了個槽,他怎麼這麼的……

  一時之間,江蒔年簡直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什麼叫颯?這種行為就是最好的詮釋。被這份囂張和自信颯到了心窩子裡,江蒔年幾乎和大部分世家小姐一樣,不由臉紅心跳,為之心馳神盪。

  不過那什麼……

  倒不是懷疑晏希馳的能力,實力方面,江蒔年無條件信任他,在她眼裡,她的男人總是那麼優秀,好像天底下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難得到他。以江蒔年對他的了解,晏希馳一向不做沒有把握之事……但有個玩意兒它不是叫男主光環呢嘛,這種東西不是你有實力就能「打」得過的。

  架勢都擺出來了,若是輸了……太羞恥了真的,江蒔年簡直不敢想,也不忍想下去。

  「放心吧王妃嫂子!別緊張!」

  見她扒拉著賽場圍欄,一顆心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模樣,穆月及時寬慰道:「動靶這個遊戲,王爺從小就愛玩兒,阿月和阿衛也都會呢,只不過沒人比王爺更厲害!」

  話說龔衛和穆月,是晏徹年輕時手底下犧牲的將士留下來的遺孤,被領養到王府之後,差不多算是跟晏希馳一起長大。

  聽穆月這樣說,江蒔年心裡說不出的滋味,也許,是有一點羨慕的吧,羨慕他們參與過晏希馳的成長,而她卻只在夢裡見過一些零碎畫面。

  那些沒有她的歲月,他的生命都是何種狀態?

  思緒尚在亂飛,視線里,輪椅上的男人一襲墨狐大氅,姿儀沉靜,整個人雖肅穆穩斂,本身卻有如利刃展露鋒芒。

  挽弓,搭弦。

  瞬息之間,同樣三箭齊發。

  冰冷的箭矢破空而出,一瞬擊穿飛揚的旌旗。

  無數人忍不住起身眺望。

  箭矢於廣袤的雪原之上一閃而過,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光華。

  先前傅玄昭箭矢脫手之時,觀賽席呼聲震天,大多是因他姿勢夠帥;此番晏希馳的目標是動靶,還是盲射,且距離較遠,人們看不清箭矢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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