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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主公倒栽蔥一頭扎進了荊棘叢中,許攸手舞足蹈起來,淳于瓊樂得拍起了大腿。

  曹操此時倒是辯解了一句,「休如此編排本初!他不過是被絆了一跤,如何就頭朝下了!」

  說完這句話,曹操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帳篷里傳出的聲音快活極了。

  兩個沒有酒,只有烤薯的傢伙開始剝起山藥。

  「長文在青徐,也不知近況如何,」郭嘉啃了一口山藥,「他既隨父出仕徐州,書信斷絕已有許久,當真掛念。」

  荀攸想了一會兒,「還未娶親。」

  郭嘉那口山藥突然就噎住了。

  身旁人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但還是候著他端起一旁的水壺,往陶杯里倒了些熱蜜水,一飲而盡之後,才繼續說下去:

  「從父寫信與我說起的。」

  說到了荀彧,郭嘉和荀攸又沉默了一會兒。

  當他們重新講起一個很輕鬆的話題,比如郭嘉這把瘦骨嶙峋的身子到底撐不撐得住,要不要給他弄個巫師過來燒點符水喝,剛剛那個稱呼似乎短暫地划過去了。

  他們很平靜,很輕鬆地吃著算不上晚餐的晚餐,眉目中好像一絲陰鷙也沒有。

  隔了一道柵欄,許攸的部曲們也開始忙碌起晚餐,有人出去打水,有人出去撿柴,有人開始挖灶坑,有人清點著車上的糧米,準備分發今晚的食材。

  太陽漸漸西斜,營中點起了火把,有滿身烤肉氣的僕役跑了過來,同荀攸小聲嘀咕了些什麼。

  荀攸看了郭嘉一眼。

  「公達若有胃口,自用便是,」郭嘉笑道,「我吃烤薯便是。」

  於是這位中年謀士笑了,輕輕地對僕役點了點頭。

  「都給他們送去。」

  一切看起來都平靜極了,就連中軍帳外那些許攸的親衛,也獲得了一份短暫的犒勞。

  有人走過來,為他們帶來了幾瓮酒,以及幾隻烤羊。

  他們還要保護主君,不能有片刻稍離,必須留在帳外,但留在帳外不代表他們不能喝一口水,吃一口飯啊。

  當他們還在鄄城時,他們的日子過得別提多舒服,城中的東西似乎還是鄄城士庶的所有物,但也是他們的所有物。他們看到一隻雞,一頭羊,或者是一個清秀美麗的女孩兒從他們眼前走過時,他們大可以隨意地將它們都捉了回去,按他們的心意處置,而不必擔心那些可憐的東西到底願不願意被他們捉了來,又或者有沒有人衝過來向他們發難。

  鄄城在曹操連年打仗的前提下,已經十分窮苦困頓,但依然被他們視為樂園,因此離開鄄城本就很讓他們感到辛苦了。

  這一路的風餐露宿,一路的風吹雨打,因為同鄄城的日子做了比較,因而更加艱辛了。

  現在有人拿了好酒好肉過來,滿臉笑容地請這些勇士一邊吃,一邊守護他們的主君,這就變成了無法阻擋的誘惑。

  那羊肉是剛烤好端過來的,光是滾燙的熱氣就讓人無法拒絕,吃進嘴裡,好像整個嘴巴都跟著滋滋作響。

  吃了這樣的一口肉,就很難不再來一口酒了。

  這樣的香味瀰漫到整座中軍營,引得路過的冀州兵都有點眼饞。

  但帳篷里的人是察覺不到的,因為他們吃到的珍饈美味更多,喝的酒也遠比那些士兵的甘醇甜美。

  在曹操搶新娘子,躺地上裝中風騙叔父這幾件事講過之後,曹操也不甘示弱地講起了許攸的事,甚至淳于瓊都能插一句嘴,講一個沮授田豐向許攸審配發難,於是這兩位在主公面前哐哐用腦門砸地板的趣事。

  大家又哈哈大笑起來,曹操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今日方知沮授田豐所言不虛啊!」曹操笑道,「許子遠,你若是將家貲與我,我便再不用來求仲簡了!」

  許攸忽然就怒了!

  「我那些家貲!那也是辛辛苦苦攢下的!我為主公攻城略地!阿瞞!阿瞞!主公他負我啊!」

  作為這三人的陪襯,一直很少說話也很少喝酒的夏侯惇輕輕地看了曹操一眼。

  許攸喝醉了。

  他很難不喝醉,他這一路擔驚受怕,又恐懼,又憤怒,又委屈,他每一個白天要坐在軺車上,緊張地看著四方是否有追兵前來,每一個夜裡也要睜大了眼睛,聽帳篷外的風聲里有沒有騎兵的馬蹄。

  一個年輕人如果在這樣的環境裡堅持上半個月,恐怕都要瘦一大圈,何況是已經不年輕的許攸呢?

  他原本是應該克制些的,少喝點酒,警惕地,清醒地面對淳于瓊和曹操,但在這樣溫暖舒適的地方,一杯燙得熱熱的美酒總是具有巨大誘惑力的。

  幾杯酒下肚之後,美酒就不再是他需要警惕的東西,而是他宣洩的一個心靈缺口了。

  他攢了那樣多的憤慨怨懟,他總得找個地方說一說!

  「我為他打下濮陽!為他修建那許多營寨!還有鄄城!阿瞞!若不是主公,你便是將我的心挖出來!我也不願意染指你的兗州啊!」許攸將身子湊過去,伸手抓住了他這位同樣落魄的髮小的手,那隻手是乾燥而溫熱的,令他大感寬慰。

  不錯,他是有苦衷的,他其實沒做什麼對不起阿瞞的事,他恐懼時覺得這必定是鴻門宴,眼前這人必定要取他性命的,但現在他不這麼想了!

  因為美酒的刺激,他骨子裡那點張狂又一次浮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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