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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信林眼裡湧出寒亮的水光:「太師父,難道那神祇不現身……你就一直、一直這麼讓我們換上來嗎?」

  藥師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大道如此,我們的犧牲是值得的。」

  說罷,他便攙出紀信林臂彎里的人步伐穩健地離去。

  紀信林手中空空,他低頭怔怔看著如蜘蛛絲一般纏住自己全身的獻祭陣靈紋,一片空白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越來越震耳欲聾的聲音:要打斷這個吞噬了代代師門子弟的邪陣。

  打斷它。

  轟碎它。

  不然,再這麼下去……這人間就完蛋了。

  紀信林順著意識里的想法照做,他對自己的愚蠢感到愧疚,如果能早點想出自爆靈核毀掉這一陣法,師父和其他的師兄弟們是不是就不用白白喪命呢?

  「業章啊……」他臉上驟然眥出了暴虐的靈紋,「早知道……年少時就該跟著你一起多修煉法術了……」

  他的靈核劇烈運轉、透支,獻祭陣的靈紋愈發洶湧地纏住他,不斷攫取他的靈力。紀信林的七竅逐漸溢出血絲,視線模糊時,意識卻無比清晰堅定。

  「紀信林,第一百零七代藥宗首徒,愧於人世……不負人世。」

  話音落,一聲清越長嘯掀開了藥廖的屋頂,劇烈的靈力在周圍轟炸開,將地面的獻祭陣轟碎了一角。

  一環引一環,藥宗獻祭陣斷開,仙盟的七方獻祭陣亦斷開了一個大角。

  天鼎山中,持著本命劍圍剿仙盟長老的甄業章忽然心中一抽,抬頭朝蒼穹看去。

  高空上,巨大的七方祭神陣一點點地黯淡了下來。

  *

  晗色在高空上正面和天鼎山神對戰,一聽到囂厲心臟不再在祂身上,他徹底放開手腳,不留後路地和山神對毆。

  神有人間的供奉做依仗,他有的只是跋涉紅塵所獲的粗淺經驗。

  方洛傳盪在鳴浮山裡的虎嘯,阿朝指尖里捏著的繡花針,李鳴潮站在高塔上的靜默,餘音唇齒間磕碰出的魚泡泡……

  紅塵里生者不為過客,死者不為歸人,他們濃烈的七情六慾都還停留在晗色的記憶里。希望和絕望相攜相生,幸福和苦難互為表里,晗色想要希望和幸福,那些帶來絕望和苦難的,都是混帳。

  他一劍劈砍過了山神的腰腹,瞬息的擦肩而過間留下了憐憫的低嘆:「你真是個可悲可憐的怪物。」

  山神不在乎不問劍劈在身軀上的傷害,祂唯獨無法忍受晗色的嘴炮,面目扭曲地震碎了纏在身上的草葉,操控著無盡的靈流轟向晗色。

  晗色展開陣法屏障,生命不息懟人不止:「可你更是個面目可憎可恨的混帳。」

  不問劍和靈力聚成的鋒刃對擊,每一擊都給空中的雲層震盪出浪潮一般的傷痕。晗色毫無保留地調動一身修為,生死關頭感嘆起囂厲那廝的千年靈力著實深厚,難怪成了命運爭相捉弄的棋子。

  他持劍和山神的冰刃劈在一起,盯著眼前囂厲的臉,滿臉血痕,一字一字地輸出:「你根本不愛周倚玉,你在意的只是仙盟獻祭出的第一代守山人,凡人的今世和前生根本就是兩個人,你分不清也不關心,要的只不過是打發孤寂的美麗傀儡。」

  冰刃斷裂,不問劍出現裂口,神和妖不停受傷,有些傷可以一直癒合,有些疤永遠無法抹除。

  「你無法忍受的也不是周倚玉的離開,而是漫長歲月的孤獨。」晗色呸掉口中血沫,雙手握劍再次砍了上去,「沒有人會眼睜睜看著愛人自殘自棄,你愛的只有自己,所以你才是怪物,不是神不是人,只是一個酷愛囚禁無辜人的獄卒。」

  話語越是戳中死穴,天鼎山神便越失控,操控起靈力來毫無章法。晗色意識清晰,一次又一次地尋找著祂的破綻,把不問劍劈砍過去,可惜除了增添劍身上的缺口和身上的傷口毫無進度。

  意識再清晰,他也控制不住靈力的嚴重流失,風馳電掣與神激戰數百回合,那山神在人形和獸形之間一瞬切換,晗色反應慢了一步,被白鹿的前蹄踢個正著,瞬間如同流星般從天上摔下去。

  「靠,疼死我了——」

  晗色在下墜間內心大呼,握緊斑駁的劍想再次蓄力約上天去廝殺,一道穿雲箭般的聲音卻猛烈地傳進識海:「晗色,到冰冢來,合力斬祂犄角!」

  晗色瞳孔泛起靈紋,毫不猶豫便加速自己的墜落。

  怎麼斬?不要緊,斬。

  他在墜落間看到蒼穹上,那個七方獻祭陣像一隻來自地獄的邪瞳,白鹿以更快的墜落速度沖他而來,一副要在空中把他撕成碎片的兇狠架勢。

  晗色在空中翻身,狂風颳起長發,大霧如沼澤,他朝下方催生出無數草葉驅散了大霧,終於看到了地面的情況。

  周隱握著不禍刀在大霧的邊緣隱匿著,悄無聲息如山阿。

  地面,埋葬了一百零六個周倚玉的冰面碎裂得徹徹底底,曝出了恍如沉睡的一具具屍身。

  晗色瞬間就明白了周隱要他幹什麼。也許這也是周倚玉生前想做,卻始終做不到的事。

  他將催生出的無數草葉對準了冰冢里的周倚玉,狂風颳得面龐生疼,他卻在即將墜落凡塵的瞬間感覺到了周倚玉死前的痛快。值此一死,萬山無阻,自由生於廢墟上。

  晗色心中默念,周倚玉仙君,你的軀體會和魂魄一起,歸於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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