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晗色提氣下床,拖著腳挪到寢宮的窗口去看龍宮外的情況。
觀濤蹲在他肩膀上揮舞鉗子:「還行, 大妖怪來了山陽水陰還有我,外加一個老妖怪。」
「是周隱小仙君聯繫你們的嗎?」
觀濤囁嚅兩下, 沒說他們幾個是循著囂厲殘魂氣息一路追過來的。
當初久寇掐準時間,在天雷把囂厲劈成渣時耗盡氣力抽出一縷小小破魂,放回啞巴那具身體裡,想著就那樣把啞巴送到忘川去輪迴。
誰知道那半死的啞巴在抵達忘川時自己睜開了眼睛, 死活不肯入輪迴, 聳著鼻子嗚嗚咽咽地要去找人。
這廝都劈成灰了,只這一縷破魂, 還有什麼執念?他們幾人吃驚不已,閒得蛋疼的就跟在啞巴後面,看他一路跌跌撞撞去哪裡。
那啞巴痴痴呆呆地走了一百天, 直到春和景明,在鬧市里扎進一個相貌平平的灰衣人懷裡,撒手不放了。
那時他們幾個蹲在遠處的檐角,懵逼地乾瞪眼, 只有老妖怪久寇眯縫眼瞅了老半天,握拳一敲手掌心,腦袋旁亮起恍然大悟的燈泡:「我說那人氣息怎麼如此熟悉,易容再精妙,氣息怎麼藏得住?沒錯了,那是小草妖, 囂厲要找的必是他了。」
之後他們幾個妖怪勾肩搭背地去人間的煙室, 蹲裡頭吞雲吐霧地抽菸草。
山陽摟著水陰唏噓道:「久寇大人, 囂厲現在變成那樣,這就是天意嗎?」
久寇滿頭白髮,相貌仍是丰神俊秀的模樣,吸引了煙室里其他眾多菸鬼的注意。他癱在躺椅里半闔著眼睛,邊抽菸邊敲手指關節:「誰知道呢,要是執掌書寫命運大權的司命神君真的存在,我倒是想把祂倒吊起來,問明白天意。」
觀濤也蹲一邊嘬菸草,誠懇問道:「那還送囂厲入輪迴麼?」
說完他就被久寇用煙管敲了腦袋:「送什麼,既然他見了小草就開心,就隨意他去。左右那小草得了他一身修為,護得住他,再者,看樣子,小草也不會丟了他。」
另一邊水陰苦惱地摳腦袋:「可是晗色還不知道啞巴就是囂哥——」
幾個大妖安靜了會,久寇闔眼:「不知道就不知道罷,原本就不甚一樣。囂厲死前,心都不是自己長的,如今也不過一縷殘魂……掰扯不清了。」
他們幾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都覺得情絲混亂,於是只遠遠跟在後面吃瓜。久寇覺著啞巴已然安全,還自顧自回了鳴浮山去補覺。
觀濤和山水夫夫便默默跟著他們,直到晗色一行人入東海,瓜才越吃越危險。
思及此處,觀濤順勢接下了晗色的猜想:「昂,是啊,你們遇到了危險,周隱那傢伙火急火燎聯繫了我們,現在他也在東海上,照舊和他那小松鼠貼貼。」
晗色費勁扒開寢宮的窗,少睢封了門,窗沒封嚴實:「安全就好,啞巴呢?」
「差點摔死在海浪里。」觀濤的蠍尾揮了揮,「還是周隱幫忙撈起來的,沒死真是命硬。」
晗色呼吸一亂,剛要說話喉嚨發癢,咳得血沫直飛。
觀濤鉗子被血珠濺到,驚得趕忙從蠍子形態化為人形,攙扶住他傳輸靈力:「喂喂別急!現在人醒了,沒事了,我喊了我前主人來幫忙,趁那老傢伙大鬧一通,你只要恢復一些體力,我就能帶你摸魚渾水離開這鬼地方。」
晗色甩甩腦袋醒神,道了謝後定神看窗外。
只見旭日之下,天光映照海面,海上有一條令人心生熟悉的龐大黑蛟,冷傲地屹立在龍宮前。
晗色恍惚了剎那:「那黑蛟是誰?」
「就是我惡貫滿盈的前主子,剛從良不久,見諒見諒。」觀濤滿嘴不著調,用這樣來緩解氣氛,「他看起來很熟悉吧?畢竟他也是囂厲舅父,一個叫久寇的邪門老東西。」
說罷東海上的巨大黑蛟仰首掃了龍宮頂層一眼,漆黑的瞳孔微微一豎,就把觀濤嚇到了:「不是吧,我擱這麼遠嘲他兩句,他老人家也能聽到?」
黑蛟側了下大腦袋,又掃來戲謔一眼,這下把觀濤唬得躲到晗色背後去。
晗色虛弱地張了張口,回想起最初第一次看到兩條大黑蛟互相廝殺的情景,再看如今,當真恍如隔世:「我記得傳聞說……久寇一心想吞噬囂厲,現在是在幹嘛呢?」
觀濤一刻不停地給他輸送靈力,欠欠地叭叭:「妖不都是這麼善變的?昨天壞今天好,有時冷酷無情,有時又深情得讓人起雞皮疙瘩,越是大妖怪越是喜怒無常。那老東西從前一心想吞了囂厲化龍,飛升執念深得離譜,當初鳴浮山被圍剿,他順水推舟踩上囂厲把其他人傳送到故鄉的神行陣。到了那故鄉離魂谷之後吧,他神經兮兮地掘了囂厲他爹的墳,然後就抽瘋轉性。從前是一副不化龍就誓不罷休的□□樣,現在卻是一副有事路見不平沒事養老的樣子,鬼知道他在想什麼呢?」
晗色借他的靈力自愈,俯瞰到海上黑蛟不遠處有幾隻白翅大鳥,料想周隱和啞巴就在上面,半晌才舒暢地吐出一口氣:「有理。」
「我更奇怪的是少睢怎麼回事,那龍王居然就瘋了,變成他來執掌龍族,可是他關你幹什麼?臨寒也是,悄無聲息就離開鳴浮山,跟在他身邊是幹嘛。」觀濤摸不著頭腦,眉毛跳了跳,「這龍宮是不是散發著狗血味啊。」
「說出來,狗血大概能嗆賤受兄你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