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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雪焰的願望卻恰恰相反。

  因為這一路上,賀橋對他太好,也太包容了。

  池雪焰不想要循規蹈矩的旅行計劃,所以本來想做規劃的賀橋沒有做,任由天意指引前行的方向。

  池雪焰看上去對服務站里的情侶吵架沒有興趣,所以本來想看的賀橋主動移開目光,問他要不要現在出發。

  池雪焰可能會想去沙漠旅遊,所以害怕仙人掌的賀橋說沒關係,可以去,還認真地答應了他說要在陽台上養仙人掌的玩笑。

  池雪焰習慣了每天中午要睡覺,所以沒有午休習慣的賀橋會陪著他休息,又在他忽然睡不著的時候,陪他坐在窗口看風景出神。

  賀橋的愛看起來仿佛比他更多,迷戀更深,他們之間總是這樣,連最初逢場作戲的協議婚姻也天然般遵循了這樣的方式。

  儘管他愛的方式那樣清楚直白,卻從來沒有對池雪焰真正地說過愛。

  仿佛只要不把那句話說出口,就不會被發現。

  被認為愛情可有可無的池雪焰,或是被似乎仍愛著別人的「池雪焰」發現。

  他知道賀橋的腦海里一定有許多「賀橋」與「池雪焰」相處的記憶,所以有些模式從他們相識的第一天起,就被自然而然地定型。

  那時誰也沒有察覺到這個問題。

  而如今,逐漸察覺到了的他,希望賀橋不要被記憶支配。

  雖然這是件很難做到的事。

  因為在記憶之外,還有條件反射般的本能。

  像長滿刺的蒼耳落進手心時,便因著對仙人掌的畏懼而收回手的本能。

  池雪焰是一個性情亦正亦邪,會肆意妄為地將平靜的日子攪得天翻地覆的人。

  賀橋是一個撐著傘,沉默地站在他身邊守望等待,為他完成一切願望的人。

  這些鮮明的印象清晰無比地寫在了賀橋的記憶與本能中。

  可往事本應如夢幻泡影,如露如電,是過眼雲煙,不必執著,該輕輕放下。

  此刻戴著黑色雪花耳釘的池雪焰,不想要一種誰付出更多、誰居於天平高位的愛。

  在這個重新開始的純白故事裡,他要一樣的愛。

  山林間只剩風動,漫長的寂靜中,賀橋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

  他問:「你不喜歡,對不對?」

  「我不喜歡。」池雪焰重複道,「餛飩還是咸口的比較好吃。」

  他看著那對老夫婦漸行漸遠的佝僂身影,輕聲說:「就算我喜歡,也不會強迫你一起吃。」

  比起非要分享同一個蘋果的愛情,他更喜歡能給予彼此自由的愛情。

  因為他本來就在這樣的愛里長大。

  他說起那種印象深刻的愛。

  「快三十年了,我爸也沒改掉喜歡先穿西裝再刮鬍子的愛好,雖然他從來沒弄髒過衣服,但我媽不喜歡,每次看到都會說他,可他就是喜歡,不想改。」

  「雖然一個人覺得那樣會弄髒衣服,始終要說,一個人覺得那樣很酷,始終不改,但他們從來沒有為這件事吵過架,只是偶爾鬥鬥嘴,看上去還蠻開心的。」

  「這是無傷大雅的小事,所以怎麼樣都不重要,因為我們是不一樣的個體,想法常常會不一樣,但依然可以一起走下去,可以相愛三十年,或者更多年,愛情應該是這樣的關係。」

  池雪焰總是很坦誠。

  他坦誠地說完,又坦誠地注視著身邊人的眼睛。

  山間迴蕩著層層疊疊的聲音,風聲,鳥鳴聲,腳步聲,遠遠飄來的誦經聲。

  還有近在咫尺的,很輕又很認真的說話聲。

  「賀橋,你應該更自由。尤其是在我面前。」

  「不要因為顧及我的想法,而對我說謊,也對你自己說謊。」

  池雪焰知道他說謊了。

  在那個房車被反覆認成雪糕車的中午。

  已經有所猜測的池雪焰寧願真相不被揭開,所以說不想去看那座橋,反問賀橋想不想去,他也說不想。

  可他回答說不想的那一刻,卻沒有看池雪焰的眼睛。

  ——「我撒謊的時候,會低頭避開你的目光。」

  池雪焰早就被贈予了這把最透明赤忱的鑰匙。

  他用它打開了橫亘在自己與賀橋之間的鎖,從此徹底不必再懷疑神秘穿書者一切行為的用意。

  如今,它又被放到了另一把鎖面前。

  橫亘在賀橋與「賀橋」之間的鎖。

  賀橋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我想去找那座橋。」

  在這件事上,他與池雪焰的視角不同,想法也不同。

  他想得到一個答案,即使只是一種自由心證的猜測。

  沒有來歷的人想確定自己的坐標。

  樹叢間的繡球花在風中輕輕搖晃,灑下斑斕光影,流淌過彼此間第一次出現的分歧。

  也流淌過身邊人爛漫的發梢。

  所有的日光都落進那雙漂亮璀璨的眸子,照耀著那聲往日總由另一個人給出的回答。

  賀橋看見池雪焰笑了起來,笑容格外純粹,仿佛終於找到了最想要的珍貴寶物,讓人忍不住想要親吻他燦爛如初的眼眸。

  聲音也認真而溫柔。

  「好。」他笑著說,「明天就出發。」

  第五十四章

  午後, 飛機穿過蔚藍天際,由遠及近地飛來,模樣漸漸變得清晰, 身後留下一道淺白色的航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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