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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蚩尤的身世只有寥寥幾人得知。或許萬千年前,他還能分得出四季芳菲,人間紅塵,只是在吞下心臟的那一刻起,他便成了「它」,將這屬於人族的能力拱手讓出了。

  風燁把琴放好,也跟著坐下,額角流下的血染到眼皮上,他費力地眨了兩下,道:「也不知道現在外面怎麼樣了。」

  按照太平的說法,自然是不怎麼樣。結界中都亂作一團,更何況沒有統率的散修小宗?只怕是能拖一刻是一刻,已盡全能了。

  說來也是,越到了這種時候,那些從前看來天都塌了的恩怨情仇反倒都不重要了,畢竟天是真的要塌下來了,再顧及那些事,也沒什麼用了。

  原本渺遠的祭壇似乎越來越近了。剛開始被雲霧纏繞,只能隱約窺見輪廓,現在離得近了,看得清楚了,卻令人膽戰心驚。四面石壁之上,遍布著血紅色的陣法,密密麻麻,層層疊疊,表面邪惡血光流動,宛若活物,不像是畫上去的,更像是硬生生嵌進去的。

  如此天縱奇才,若不是劍神察覺,及時出手,否則,她真有可能顛覆一整個四界。

  不行,吃個蘋果冷靜一下。雲閒手剛伸進去,就一頓——忘記儲物戒也沒了。

  「方才我們一路走來,遇到不少宗門,唯獨沒遇到佛、醫、鍛三門。」那邊有動靜,不知又是哪一方在打鬥,雲閒的耳朵動了動,警惕地朝那頭看去,毒瘴掩蓋,一片空茫,「按理來說,不該啊。」

  太平道:「你還有空關心別人?佛門那群禿驢是不用太擔心了,妙手門有三個掌門在也不用太擔心,唯獨需要擔心的只有鍛體門吧,姬融雪受傷了,鬼知道刀宗會不會趁亂下手。」

  姬融雪受傷,也不知受傷到了何種程度,但現在任何的聯絡方式都被切斷,不論是誰,也只能連蒙靠猜、走一步算一步了。

  原本眾人邊走邊停,還有喘息機會可以說幾句話,現在駐紮在此,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和默默包紮傷口的窸窣聲,每個人都在盡力恢復,已經很久沒有人再說一句話了。

  強行吊起心神,朝著末路狂奔,看著同行之人逐漸減少、消失,心境又怎能平復?只有四字可以形容,疲於奔命。可箭在弦上,就此一發,即便前路茫茫,也沒有人敢回頭,甚至不敢流露出一絲惴惴不安,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第一個泄氣,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這只不過是一個手段而已。

  直到現在,蚩尤都沒有現身。

  那頭的動靜愈發強盛,雲閒起身,拿劍,看向後方那捲席而來的毒霧,靈敏的聽力告訴她,那裡傳來了一些不太妙的嗡鳴聲。

  宿遲陡然道:「走!」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下一瞬,就有幾個面色鐵青的修士從中奔襲而出,眼中猶存恐懼,仿佛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怖的東西,見到劍閣一行人,連停頓都未停頓,而是嘶啞道:「快走!!」

  在此時,這已經是最為仁至義盡的舉動了。

  所有人如臨大敵,訓練有素地立刻站起,連回頭都不曾,立馬御劍向前踏去,鑽進更深一層的叢林,雲閒卻沒有走,劍身上逐漸攏起靈光,橫在身前。

  接下來自毒瘴中衝出的人,和此前之人像是兩個門派,身上雖沾有血跡,但看不出什麼致命傷,能跑能逃,可僅僅是兩個呼吸,雲閒就眼睜睜看著一個鮮活的人變成了一具皮囊。

  他黑壓壓的後腦勺上,正釘著一隻碩大的魔蚊。魔蚊長長的口針自後方刺入,顫動之間,不僅腦髓,就連渾身的內臟血肉都被霎時掏空。

  那具人皮軟軟耷在地上,腿腳還維持著逃命的姿勢,如一副凝固的壁畫。

  雲琅凝重道:「小心。這東西難纏得很。」

  如果只是三四隻、五六隻,斬了便是。只是,自毒瘴中衝出的,是黑壓壓的魔蚊群,每一隻都飽食了血肉,肚腹飽漲,陰翳的眼死死盯著下方的獵物。

  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它們身上。

  「宿遲,你先走。」蕭蕪道:「弟子群龍無首,怕他們又進了什麼險地。」

  宿遲並未動作,先是看了眼雲閒,見雲閒微微點頭,方才化光離去。

  「嗯?」蕭蕪感覺不太對勁:「他還看你一眼?……他現在是完全只聽你的話。這是怎麼回事?」

  「啊,哈哈,娘親,這種事情不重要,之後再說之後再說。」雲閒指腹拂過劍身,火紅光芒暴亮,她看著這隨時要發動攻擊的猖狂魔蚊,輕聲道:「現在……看我一把火燒了你們。」

  下一瞬,火光沖天!

  「……」

  這一戰,雲閒手臂上的傷又撕裂開來,重了三分,身上添了不少傷口,鮮血淋漓。

  拖著疲憊不堪的軀體,望著天際的祭壇,跑,絕不能停滯一瞬的跑。

  她已無暇顧及其他,只有在這奔襲途中,才有空閒繼續艱難思索。

  摺疊陣法已啟,除非殺了蚩尤,或者拖到蚩尤力量衰弱到無法維持,否則無法停止,人力有窮盡,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吃一塹長一智,它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會現身……

  算來算去,想來想去,雲閒不得不承認,還當真是如那天試煉之地中說的一般,對即墨姝下手是最容易達成的舉措。真是諷刺。

  只是,這世上不是什麼事都只要考慮能不能成,而是要考慮能不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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