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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不知她想如何走下去,沒給過她抉擇的機會,更不曾考慮過她的立場她的心情。

  她說得不錯,談喜歡,是他不配。

  這段關係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是憐憫是占有,是居高臨下的恩寵,是隨心所欲的相待。

  她不愛他,又有什麼出奇?

  簾外有人哀聲喚醫女,傾城沒再瞧他,越過他掀簾走了出去。

  **

  夜晚的山岡上,薛晟獨坐在石上望著不遠處的民營。

  三兩點光火,她的營帳還亮著燈。

  要盤點藥材,記錄傷患的用藥劑量和換藥時間。她很認真的對待每一個病患,認真的過著屬於她的生活。

  年節後從宜城回京,薛勤來與他談過一回,知道他與女孩子相處的經驗不多,特來給他支了幾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動情不易,若非真正將她放在心上,也不會如此牽腸掛肚兩地徘徊。他如果能接受另一個女人,興許早在那五年裡就暗自安置了第二個家。

  說來可笑,他竟有些喜歡現在的日子。心裡有牽掛,苦熬一陣相思,飛馳來雲州,就又能撫慰空洞的靈魂。用鄭尋的話說,他終於活得像個人、而不再是塊沒知覺的木頭。

  他站起身,瞧了眼自己受傷的左肩。

  緩步行至她帳前,低聲道:「你睡了麼?」

  傾城在撥算盤,聽到這聲音下意識蹙了蹙眉,「有事?」

  薛晟握拳抵唇咳了一聲,道:「傷口不知如何,有些滲血,似乎裂開了。」

  裡頭沉默半晌,片刻聽得窸窣的聲響。

  帳簾掀開,傾城背著藥箱提燈走了出來。

  孤男寡女,不論從前有過何等親密的關係,如今不過是醫者和病患。

  她示意他矮下身來,將燈盞放在草坪上,蹲跪在地打開藥箱。

  薛晟盤坐在她面前,輕褪下左邊衣袖。

  紗布已經被血滲透,有血跡順著手臂肌理徐徐淌下來。

  傾城抿了抿唇,用沾了藥水的棉花替他清除血污。

  將針浸過藥水,唇邊帶了抹明顯的冷嘲,「麻沸散就不用了吧?薛大人看起來根本不怕痛。」

  薛晟側過臉來看她,面上划過一絲不自然的窘色,輕咳一聲方恢復平靜無瀾的模樣。

  他低聲說:「我知道從前做得不夠好,雖總以為自己與那些紈絝子弟不一樣,可我做的事,也跟他們沒甚區別。仗著身份,沒好生為你思量過,只圖自己方便舒心……」

  傾城不言語,燭燈的火苗在風裡用力搖曳著,光照不穩定,她需屏氣凝神對付眼前的傷。

  「娶妻之事,因覺著麻煩,總想推遲一陣,至少等風聲平息,林家的影響淡下來。我承認,有過很卑鄙的想法,覺得給你一個妾位也可,將來不設妻房,你雖屈居側室,但也是我唯一的女人……」

  「現在想來,深感慚愧。」

  「但是傾城,」他右臂撐在潮濕的草地上,朝她略微靠近了一點,「我是頭一次與姑娘家相處,也是頭一回知道喜歡一個人是怎麼一回事,在這方面,我太笨拙,也太遲鈍。」

  「我們從頭開始,試著再相處一次,傾城,你和我是有感情的。你不願隨我回京,那便留在雲州。我們可以在雲州成婚,買一座屬於我們的宅子。我會撥人留下守護你。父母健在,我固然不能永不回京,職責有需,也要盡力報效朝廷,我不介意兩頭奔走,哪怕一生都要這樣過日子,只要你還肯對我和顏悅色,給我接近你照顧你的機會……」

  「不會再讓你獨自走山路,不會在大雨天任你淋濕衣裳。病著的時候我會陪在你床前牽你的手,地痞再也不敢到你門前搗亂胡言。傾城,人生短短數十年,難道你我就這樣無休止的蹉跎下去?你明明也沒有旁的喜歡的人。」

  剪斷手中的線,傾城用棉紗裹住他肩膊上的傷。

  在他剖白的時候,她始終沒有回應,到此刻,才緩緩抬頭,回視他的臉。

  他比從前更瘦,這半年多來回奔波,不得不說,他是有誠意在的。憑著相處的那短短一段時日,留在心裡的感情有多少?經得起多久的消磨?

  也許兩年,三年,五年,他總會倦的。

  肉體凡胎,誰人不貪圖享樂,有好日子不過,偏選擇自我折磨?

  看過太多人的卑劣面,她從來不信什麼真情,與姐姐定親的那人,也曾日日寫信來,口口聲聲說非卿不可。

  她淡淡道:「明日來找我換藥,無需再故意弄壞傷口。你在發熱,應當好生休息,胡鬧下去,會有性命之憂。」

  他啟唇,待要再說,傾城抬手,輕輕掩住他的口。

  「我與你打個賭吧。」她說,「三年為期,如若這三年我沒有遇上自己喜歡的人,未曾成婚,你亦未遇到自己心儀的姑娘,依舊願意如此往返雲州,如此周折……」

  「我便嫁你。」

  撞見他眼底閃爍的狂喜,她肅容又道:

  「還有個前提。我不回京城,不做薛家奶奶。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去哪裡便去哪裡,你不能干預。」

  薛晟捉住她的手,掌心火熱微顫,「當真?你不是敷衍我?」

  傾城垂下眼睛,避開他過於熱烈的盯視,緩聲道:「這三年之中,如若你有一次,超過兩月未來雲州,停留不足七日,這賭約便作罷。或是我有了喜歡的人,遇到想成親的對象……你不得再做糾纏,更不許再來叨擾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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