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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燈又抿著嘴笑。

  「我問你,誰家阿爺二十歲?」

  提燈目如朗星:「九爺。」

  謝九樓垂眼冷視,要不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呢——提燈這模樣,再多看幾眼,他都怕自己也跟著笑起來。

  他錯開目光,咳了一聲:「你要做我的帳前護衛?」

  問完他又在心裡罵,怎麼自己也開始明知故問。

  提燈說:「要做。」

  謝九樓:「要跟他們打架的。」

  提燈:「打。」

  謝九樓嘴角剛要翹起來,一咬牙,又沉下去,繃著臉囑咐道:「打的時候,收著點。別露玄息,別傷人。」

  這一回征名,報的人遠超三千個。眼見著還有大半個月就要上路,副將宴光給謝九樓出了個主意:反正關著也是關著,不如叫報名的將士們比試比試,除去報了名的百夫長和千夫長,剩下的士伍和士伍,士伍和和十夫長兩兩相對,誰贏了,誰就進這支三千人的隊伍,打到名額滿為止。謝九樓的帳前侍衛,也從這些人里挑。被挑中的,旁人不服氣,照樣能下戰書,贏了就頂上去。

  軍營裡頭最不缺莽夫和練兵場,不過短短十日,三千大軍便基本定下,提燈和洛橋皆名列在冊。往後的比拼,便是爭謝九樓帳前護衛的位置。私下裡,已經有看熱鬧的士兵趁夜出注。

  提燈的名頭在這期間日漸打響,也有人說:「他那點功夫,也就打打咱們這些兵豆子。能進那三千人里的,越打到後頭,哪個不比他強?真要跟那些人搶,贏不了。」

  宴光從後頭一把撩開帳子,給幾個小兵嚇得夠嗆,捧在掌心嗑的南瓜米登時撒了一地。

  他借著那盞半枯的油燈看了看他們的注盤,面不改色放了一粒碎銀子在賭注最少的那一堆銅板里:「我買提燈。」

  -

  謝九樓倒一連數日都不曾上練兵場看過,一直到賽事接近尾聲,才閒逛似的去那邊走了兩步。

  才剛到門閘處,就見著提燈一個人站在圈出來的賽場中央,脫了盔甲,一身束口麻衣,兩手護腕還是春溫秋筠給他做的那副,面前幾丈開外都是待上場的老兵——說是老兵,至多也就比提燈大四五歲,正兒八經有些資歷的百夫長和千夫長,不得參賽。

  謝九樓站在遠處,笑吟吟看他比了一回。

  起先賽場遲遲沒人肯出來,提燈等了會兒,說:「五個。」

  意思讓五個一起上。

  俄頃,圈外才有人對過眼色,慢慢踏出身影。

  提燈一腳略退半步,微微側身,朝他幾人頷首。

  接著便聞幾聲暴喝,眼前五人其刷刷向他舉拳襲來。

  滿場除了他都非玄者,提燈老老實實記著謝九樓的話,收好玄息,數場打鬥,皆靠肉搏。

  只見五名士兵眨眼間離他不過方寸,提燈探出兩臂,率先攥住距他最近的左右二人肩頭,朝里一拉,趁兩者轉背之際借著反力後仰滑行至前,彼時更外側兩個人反應過來,當即便轉身探手朝他抓去。

  提燈抬腳朝後空翻,兩支胳膊將手下二人肩膀往地上一摜,自己順勢一躍而起,於空中劈開雙腿,彈踢向兩側,左右四人俱是如棍擊胸,悶哼過後,內里一震,倒的倒,撲的撲。

  他合腿落地那當兒,最後一個人鬥牛一般悶頭上前,死死抱住他胳膊,企圖將他往木柵上撞。

  他連退三步,最後穩住下盤,再一頓,就著被抱住的那支胳膊往上一提,肋與臂膀夾緊那人使其不得脫身,接著便推車一般疾步往對方後背柵欄處橫走,另一手握拳,橫勾在腹前,連連朝對方肋中擊打數下。

  正打得人乾嘔不止,忽又想起謝九樓說要他收斂,便驟然收了手,還沒將那人扔出柵欄外,對方已經從他手臂脫落倒地,蜷縮不起。

  半盞茶不到,上場五人全全落敗。

  謝九樓在場子後暗處看完,低眉淺笑片刻,負手離去。

  約莫是嫌這樣太慢,他離開時,隱隱約約聽提燈在身後賽場上說:「十個。」

  -

  大軍開拔前最後兩天,提燈塵埃落定,成了謝九樓的帳前護衛。

  他值夜第一晚,戴著比自己腦袋大了一圈頭盔,身上那件臨時找出來的鎧甲松松垮垮,手裡握著對他而言並不合適的長劍,在謝九樓營帳前站到深夜,方才等到裡頭一眾下屬退出來。

  不多時,聽見背後有人重重咳了一聲。

  提燈扭頭,謝九樓正撩開帳子探出半個身體,悄悄沖他招手。

  提燈眉梢一喜,跑過去鑽進謝九樓帳子裡。

  謝九樓取了他的頭盔,又取下他腰間配件,抓過提燈雙手捂了捂:「冷不冷?」

  提燈說:「不冷。」

  如今正月已過,正是孟春,夜風料峭,提燈渾身卻還暖烘烘的。真如春溫所言,像個燒不盡的小火爐子。

  謝九樓走到衣架旁邊,從後頭拿出一個小布袋子,放到提燈懷裡:「嘗嘗。」

  提燈眼一亮,低頭把袋子扒開,看清楚裡頭的東西,肩又塌了下去。

  旋即把袋子推回去給謝九樓:「不要。不好吃。」

  那是袋新鮮的奶疙瘩,謝九樓下午回府取物件,沿途糕點鋪子都關了門,只在路上碰見賣這個的,便順手給提燈買了一袋。

  他湊過去小聲說:「這是我專給你買的。軍營里其他人想吃都沒有,獨你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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