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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嶺走過去看,發現陳爻的卷子其實不是一個字沒寫,寫了兩個——抄家。
陳爻字體鋒利,這兩個字寫的龍飛鳳舞,凌厲非常。
這道題其實問的是怎麼整頓吏治。
蕭嶺看著這兩個字,發現自己好像能理解陳爻的意思。
貪污受賄者抄家是吧?
正合朕意啊。
陳爻針對如何抄家制定了很詳細的策略,包括如果該貪官家裡沒錢就去查其親友家有沒有突然多出大筆錢,是否提前接到了風聲將財產轉移了,給他透露風聲的同僚與他關係那麼好,不如一道還了吧。
以及人死了也得還錢,死了還得多罰銀錢,根據官職不等罰錢,上繳國庫。
不是國家想要你們錢,而是得給你們發喪儀的錢。
不是說不死就不罰錢了,但是死了得多罰。
蕭嶺拿自己的思路理解就是:沒收違法所得並處不定數額罰款。
蕭嶺看得忍不住露出一點笑意。
陳爻寫著寫著就發現有個影子一直站自己旁邊不走。
陳爻非常無所謂,他長得好看,字也好看,可以隨便看。
因為時間不緊,他寫完這段之後就停了會,揉了揉自己因為長久不寫這麼多字而發酸的手腕。
那人居然還沒走。
陳爻心中很稱讚了一下這位監考的好眼光,於是抬頭,想看看這位監考。
要是長相過得去日後也不是不能結交一番……陳爻的思路戛然而止。
酒樓里碰見的美人公子!不對,應該是美人皇帝!
這得多大緣分才能讓他倆在皇宮相遇,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陳爻美滋滋地想著。
全然忽略了皇宮是蕭嶺家,蕭嶺是皇帝,可以監考的重大問題。
陳爻震了震,卻毫無恐懼,然後興高采烈地略拿起策卷,讓皇帝看得更清楚點。
蕭嶺失笑,拍了拍陳爻的肩膀,示意他放下卷子,好好答題。
陳爻乖乖把策卷放下了,朝皇帝笑的分外開心。
這身衣服不換了。他心說。
旁邊分心的考生已然被這倆人的互動驚呆了。
蕭嶺亦一笑,向前走去。
他粗略地看了一眼,發現答案標新立異的不多,多數都中規中矩,像陳爻這麼狂放的根本沒有。
蕭嶺停在了蕭琨玉身邊。
他還是第一次看蕭琨玉穿男裝。
蕭琨玉穿女裝不違和,穿男裝時居然讓人看不出一點異樣,是一高鼻秀目的俊逸少年,氣韻冷漠,恨不得在臉上寫著拒人千里。
蕭嶺看了看他的策卷。
蕭嶺發現蕭琨玉和陳爻思路的異曲同工之處就是行事酷烈,主張以嚴刑峻法肅風氣。
同陳爻那種近乎荒誕的答題方式不同,蕭琨玉的行文非常規範,文采斐然。
蕭嶺理了一下,蕭琨玉的意思其實非常直白:你貪污受賄玩忽職守尸位素餐之前先把族譜備好。
蕭嶺:「……」
蕭琨玉知道有人在看,餘光一瞥,意識到衣料有些不對。
他抬頭,正好與蕭嶺對視。
蕭嶺朝他點點頭。
蕭琨玉也點點頭,繼續寫。
陸嶠在卷面上沒有表現出太多,內容中等偏上,但求無過,不求有功。
非常符合其行事風格。
當然並不是說陸嶠不夠心狠,真讓他為官去整頓官場,得皇帝首肯,就沒有他不敢幹的事情。
似乎意識到了身邊這個站著沒動的人是誰,陸嶠的筆頓了下,然後才繼續寫下去。
蕭嶺又看那個名字奇怪的第一的策卷。
江三心的行文溫和,與前幾個人不同的是,他還分析了貪污的緣故,並針對此有了一定應對方式。
這是個沉靜的青年人,宛如一江波瀾不驚的水。
靜水流深。
自始至終,江三心都沒有抬頭看一看。
廷試不會淘汰人,只為給考生定名次。
蕭嶺看了一圈,又轉身出去了。
鳳祈年坐下。
回到御書房的路上蕭嶺若有所思。
不同與這兩處,此刻的相府就顯得非常熱鬧。
以趙譽這樣的身份和涵養,自然不會親自動手打人。
所以是下人打的。
趙成玉全無在營中的八面威風,遭藤條打的鬼哭狼嚎。
趙夫人早逝,趙府沒有繼夫人,只兩個妾室,對於趙夫人留下了二子一女,平日裡甚少接觸,便是接觸了,也不可能由她們去教導。
趙成玟本在官署,不明所以地被父親派人叫回來,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回府就看見本該在營中的弟弟被綁著抽。
他大驚失色,趙成玉見到哥哥哭得愈發厲害,一雙眼睛已腫得快要睜不開。
趙成玟看見邊上不露神色的父親,想到近日京城有關弟弟的傳言,哪裡敢再勸,站在父親身邊垂首不言。
趙璉因年歲太小,家中人都怕這個場面會嚇到她,求著趙譽讓趙璉別過來,趙譽方免。
除了四歲的趙璉,剩下凡已粗些人情人事的孩子俱在正廳中。
趙成玟是長子,能與父親在一處。
剩下年歲小的弟妹都遠遠站著,不敢上前。
在趙成玉越來越低的哭喊聲中,趙譽同趙成玟淡淡道:「陛下今日允我休沐,來教育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