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頁
「不對?」蕭嶺問。
哪裡不對,他可以吸收建議,在局部進行適當地調整。
「對。」謝之容回答。
怎麼不對。
可一點都不妨礙謝之容氣悶。
聽謝之容贊同自己的理念,蕭嶺是很開懷的,笑了一會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有正事沒幹,道:「朕是君,卿是臣,如今朕問卿,卿為何避而不答?」
謝之容自然回答;「因為沒有好處。」
蕭嶺揚眉,「士俗不可醫。」轉而又道:「但是朕妙手回春,觀卿病情尚未至膏肓,需之容的字做藥引,開方子一副。」
謝之容手指一動,就被蕭嶺緊緊握住,好像生怕他跑了一般。
謝之容面上非但沒有流露出半點不耐煩,反而笑意更深,又輕輕一動。
蕭嶺用力把謝之容的手一扯,壓得更深,好似握住的不是謝之容的手指,而是一件珍寶版,而後仰頭,掀開半根手指給謝之容看,有點挑釁的意味,像是告訴謝之容,手抽不回來了。
若不是還要繼續哄著蕭嶺談條件,不能惹惱他,這時候謝之容已然要笑出聲了。
謝之容輕笑道:「陛下沒說,若是臣告訴陛下臣的字,陛下能給臣什麼。」
蕭嶺終於意識到,把謝之容的手扣在自己這毫無用處,就立刻鬆開,還把謝之容的手往下推,毫不留情地推到旁邊去了。
然而下一刻,就被扣住。
謝之容握手的方式和蕭嶺的攥手指不一樣,謝之容更喜歡環住對方的手腕,宛如一道禁錮似的,嚴絲合縫,皮肉貼合。
「朕富有四海,」蕭嶺道:「你想要什麼?」
這時候時候他的目光是鎮靜的。
謝之容又一次懷疑蕭嶺根本沒有喝醉。
但轉念一想便知道不可能。
如果蕭嶺還清醒著,絕對不會放任自己離他這樣近。
謝之容的視線落在蕭嶺身上,在喉嚨那精巧的線條處流連不去。
他好像在尋找,尋找一個,最適合下口的位置。
「如陛下所言,臣是陛下之臣,陛下為帝,乃是臣之君,」謝之容可能從未用這樣謙恭的語氣同旁人說過話,然而他看蕭嶺的眼神,與他恭順的姿態毫無關係,熾熱的,僭越的,侵略意味十足的視線,「臣想要什麼,取決於陛下願意給什麼。」
取決於,陛下捨得給臣什麼。
蕭嶺一時沉默。
問出謝之容的字,在下一次進入懲罰程序中,或許能取信於另一個謝之容和,但是,這個答案價值幾何?
即便醉著,本能也告訴蕭嶺,謝之容要的,或許是很重要的東西。
你想要什麼呢?
你想要海清河晏,四境太平,你想要百姓安居,朝廷清明,你想要君王賢德,心懷天下,這些,你不說,朕都會一件一件做到。
為君一世,當仰不愧天地,俯不負萬民。
但是謝之容此刻要的,絕對不是這些。
蕭嶺半眯起眼睛,仿佛是為了看清細謝之容的神情。
他揚唇,慢慢笑了起來。
他朝謝之容道:「之容。」
聲音很低。
謝之容就低下頭,與他貼近,幾乎耳鬢廝磨。
蕭嶺道:「朕能給你朕有的一切。」
謝之容驀地抬眼,驚愕,卻炙熱至極,被這樣看著,仿佛連神魂都會為之熾熱。
「朕的,一切。」蕭嶺道,他將自己能想到一切都悉數奉上,他知道原書中的謝之容野心勃勃,謝之容可以取帝王而代之,謝之容願意取而代之,不是無可奈何,被逼謀反,不是旁人三請四請,黃袍加身,而是舉目所及,地位,捨我其誰?
蕭嶺更知道,書中的謝之容,與眼前的這個,其實本質上沒有差別,「帝位、江山、還有……」
謝之容的神情慢慢冷了下去。
可蕭嶺無知無覺,他還在繼續說,他細數之下發現,能打動謝之容的東西實在太少了,以至於他無法將那些於謝之容而言無足輕重的小玩意說出口,「你若是要,朕願意,雙手奉上。」
這是蕭嶺的真心話。
如果謝之容想,他絕不會吝惜。
蕭嶺遲鈍地意識到,謝之容握著他的手指在緩緩失去溫度。
謝之容不明白,為什麼蕭嶺會對他說出這種話。
說什麼願意將帝位江山奉上,何其荒誕!
蕭嶺說的真心,卻讓謝之容愈發惱怒。
倘若蕭嶺喝醉了,任何人那點什麼與蕭嶺交換,是否都能得帝王垂首,屈尊降貴地在其耳邊一句,你要什麼,朕都願意給你?!
謝之容怒極,卻笑了起來,「陛下對誰都這般大方嗎?」
蕭嶺把江山當什麼了?把天下百姓當什麼了?
就這樣地隨意交付帝位,若是所託非人,當如何?
況且——他問蕭嶺能給他什麼,蕭嶺不假思索地說願意將江山奉上。
那麼在蕭嶺的潛意識裡,是不是一直以為,他想要江山,想要皇位?
是不是一直以為他是逆臣賊子,懷狼子野心!
蕭嶺皺眉,他不明白謝之容看上去不高興。
對誰都這麼大方嗎?
是很大方,可他不會大方到給傳國玉璽。
「不是。」蕭嶺回答,他看著謝之容似乎含怒而竭力壓抑的眼睛,仿佛烈火,掩藏在冰層之下,他搖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