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蕭嶺不接,謝之容也沒有執意再送到蕭嶺面前,捏著筆桿,沒再說話。

  以謝之容的觀察入微,大約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吧。蕭嶺突然想到。

  從一開始就注意到自己的態度不對勁。

  所以,才比往日更為小心。

  這個認知讓蕭嶺愣了下。

  謝之容,竟也會小心翼翼地對待什麼人,什麼事嗎?

  蕭嶺伸手按了按眉心。

  眼前的這個謝之容何其無辜。

  謝之容美麗的眼睛中清晰地倒映著蕭嶺的影子。

  蕭嶺輕嘆一聲,道:「之容,朕無事。」

  謝之容的眼中浮現出幾分不解來。

  蕭嶺也不再說,只擺弄著桌上的策卷道:「說來慚愧,歷年策題朕自做儲君時至今,一次也沒看過。」

  果不其然讓謝之容的表情更微妙了些。

  方才那個話題被輕飄飄地掠了過去。

  如果不是身份有別,大約謝之容已經開口發問,東宮三師與從前為太子講課的翰林都教了太子什麼。

  尋常皇子不學這些也就罷了,蕭嶺自七歲始就是太子,十幾年過去了,竟連一些最基礎的東西都不知道,若非蕭嶺足夠聰明,謝之容都想像不到皇帝要如何主政。

  全部假手於人嗎?

  那,豈非先前蕭嶺的所作所為?

  即便不是第一次知道蕭嶺少年時幾乎什麼都沒學,但是每一次聽,他都有不同的猜測。

  謝之容眸光微動。

  蕭嶺苦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黑髮不知勤學早,」點了點桌案,「之容,收斂些,朕先在已然懸崖勒馬了。」

  收斂一下你那微妙的,看文盲一般的表情。

  謝之容搖頭,道:「臣只是訝然於陛下幾無學過如何處理國事,卻無師自通,想來,有些事,自有天定,非人力可勉之。」

  雖然你說的很好聽,但是朕怎麼聽都覺得你在說朕之前不學無術。

  不過蕭嶺沒什麼可反駁的。

  畢竟是真的不學無術,差點把整個江山都作沒了。

  蕭嶺偏頭,對身邊的謝之容笑道:「不管是非人力可勉之,但朕既遇之容,自當要勤學,還請之容不吝賜教。」

  謝之容垂首,「臣不敢。」

  低眉順眼的樣子。

  與謝之容相處的時間越久,蕭嶺越覺得此人並非不好相處,甚至說得上性格平和,在外鋒芒畢露,而內里柔軟。

  只是程序中的那個……或許是那個給蕭嶺留下的心理陰影太深刻了,以至於蕭嶺現在看見謝之容這樣溫溫柔柔的樣子,總會不自覺地想到將獠牙和尖齒遮掩起來的狼。

  會,一口咬斷人喉嚨的那種。

  可再怎麼看,都是無害無辜的模樣。

  蕭嶺晃了晃腦袋。

  的確無辜,而且非常漂亮。

  倘若仍覺彆扭,這幾日少見幾次面便是了,以後一切如常。

  「陛下?」謝之容的聲音透著幾分擔憂。

  蕭嶺把自己晃的發暈,扶住書案,再次重審,「朕沒事。」

  謝之容的表情看起來好像要去傳王恬闊了。

  「朕先前說了請之容賜教,」蕭嶺抵著額頭,「之容卻閉口不談,難道是不想教朕嗎?」他語調輕輕,含著淡淡笑意,明明是再正經不過的一句話,可他說的過於輕軟。

  不像是君臣對談,卻如撒嬌戲弄一般。

  可蕭嶺在倦累時,或者四下無人時,與旁人也這樣說話。

  無甚特別,亦無有特殊。

  謝之容眼神發沉,極恭順道:「是。以往策題,都與本朝近來大事有關,譬如先帝時,先帝常動兵戈,策題多與戰事相關。」

  蕭嶺只想嘆氣。

  武帝常動兵所以就和戰事有關,那他,豈不是不愁選什麼題目了?

  他掰著手指頭道:「國庫虧空、賦稅過重、吏治腐敗、軍隊孱弱,」眼前簡直陣陣發黑,「之容,你說朕選哪個題目好?」

  倘是尋常人和謝之容這樣說,謝之容一定會驚訝於此人之厚顏無恥。

  積弊重重,無一政績,怎麼有臉說得出口!竟不以為恥,還能問出來選個好!

  偏偏對上蕭嶺鬱悶的神情,謝之容什麼嘲弄譏諷的話都說不出,無可奈何地輕嘆一聲,「吏治?」

  從理智上看,國庫虧空和賦稅過重這兩點不能全然算在蕭嶺頭上,武帝征伐多年,錢銀耗費無數,國庫虧空,便要加稅,到了蕭嶺登基後,錢銀入私庫以供享樂,國庫更無銀錢,便再加稅。

  謝之容突然覺得,自己能如此心平氣和地坐在蕭嶺面前同他說話,當真是個奇蹟。

  若放在以往,他大約會覺得這個皇帝活著還不如死了。

  若是不願意死,他可旁從協助。

  可身邊的這個皇帝,同以前的那個,行事截然不同,仿佛是兩個人一般。

  蕭嶺對於謝之容不動聲色的打量無知無覺,也可能是他感覺到了但不以為意,點點頭,道:「的確應該先從吏治開始。」

  這個從吏治開始,不是從吏治開始出題,而是最應該整頓吏治。

  說來容易,真要整頓吏治何其艱難。

  原有的局面被打破,所有的既得利益者都會不滿。

  蕭嶺要整頓吏治,也要用人。

  二者如何平衡,從何處遴選人才,怎麼遴選,都是難題。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