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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嶺輕嗤,原本半闔的眼睛全然閉上,不理會其他,只道:「那為何之前不想見?」
他剛醒來的那段時間,為何顧側君不想見他?
他開始著手處理政事,顧側君卻想見他。
第一次見不到,讓顧側君知道,皇帝並不能輕易得見。
林縉是送上門的機會,顧側君當然要抓住。
這個蠢貨恐怕怎麼也想不出,為何往日一直忍受他欺辱的小小側君,會突然向他出手吧。
蕭嶺睫毛輕顫,神智愈發模糊了。
許璣就守在外面,他不擔心,顧側君可以對他不利。
顧側君不說話,蕭嶺也不著急逼問,任他安靜站在那不言不語。
顧側君站在床邊三刻,也沒有等到皇帝說第二句話,悄然上前,仔細一看,確認皇帝竟已睡著了。
睡得很沉,很熟,眉頭微微皺著,像是在夢裡也不安生。
這樣不謹,難道不怕自己殺了他嗎?
顧側君忍著嘆氣的欲望。
很像。
他沒有錯過蕭嶺臉上的每一個細節。
不止是像,是一模一樣。
蕭嶺肖似沈貴妃,生得絕艷樣貌,挑眉看人時,總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驚艷之感,穠秀綺靡。
透過蕭嶺,幾乎能看見當年沈貴妃的影子。
想起那個女人,顧側君忍不住擰了擰眉。
一個聰明的、狠絕的、野心勃勃的女人,她沒能在活著的時候達成目的,盛年墜樓而亡,卻教出了蕭嶺這樣的孩子。
不止樣貌像,性格也很像。
於天下百姓而言,簡直是滅頂之災。
然而這樣一個暴虐的帝王,卻在兩個月前,性情大變。
無論是朝廷,還是後宮,都覺得這與謝之容脫不開干係,甚至認為,蕭嶺的所作所為,皆是謝之容在操控。
可顧側君不這樣認為。
蕭嶺尚是儲君時他就是武帝內臣,與蕭嶺接觸良多。
沈貴妃將蕭嶺教的太合她自己心意了,除卻蕭嶺沒有沈貴妃那樣聰明善偽外,性格簡直與她毫無差別。
這樣一個人,因為情愛,而對另一個人言聽計從?
怎麼可能。
他寧可相信,如今的蕭嶺,被人取而代之了。
然而見之,容貌無改。
從臉上看,毫無破綻。
他傾身向前,將蕭嶺容貌一覽無餘。
蕭嶺耳後有一道小傷疤,這個人耳後亦有,據先帝所說,是蕭嶺七歲那年在御花園中玩耍時被劃傷的,顧側君仔細回憶著,還有,頸窩處應生著顆小痣。
他看蕭嶺仍蹙眉沉睡,猶豫須臾後就伸出手,探向蕭嶺的衣領。
還未來得及動,便被按住了手腕。
他悚然一驚,尚沒抽手,只聽得一句,「你要做什麼?」
蕭嶺將顧側君的手腕輕輕一推,坐了起來。
他眼神中猶帶睡意,顯然剛醒來不久。
蕭嶺睡眠淺,稍有動靜都能讓他醒過來,何況是顧側君伸手解他衣服。
他裡衣穿得本就松松垮垮,這麼一折騰,幾乎要掉下來了,伸手一攏,倒沒什麼惱怒,他知道顧側君在懷疑他的身份,況且,顧側君是個男人,他也是個男人,便是全脫了蕭嶺也不在意。
「這是做什麼?」皇帝眼中似有波光流轉,他略前傾,秀色唇瓣翹起,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臣……」
顧側君不知蕭嶺是否誤會,神情還算鎮定,耳朵卻已紅了。
他心頭鼓譟,但不是因為羞赧,而是緊張。
緊張,皇帝到底會如何處置他。
蕭嶺以手撐頜,長發垂在頸側,透著一股別樣的悠閒風流,「方才見側君與朕進來時百般躊躇,以為側君不願,不想,卻是朕想差了。」
顧側君張口欲言,這時候一句臣願意的是粉飾太平的最佳選擇,然而在那之後能否再見蕭嶺,蕭嶺會不會信任他,都是未知數。
轉瞬之間,顧側君已有成算,一撩衣袍跪下,道:「如陛下所料,臣確實有話對陛下說。」
蕭嶺輕嘆一聲,二指眉心用力一按,「何妨早點同朕說?」
顧側君伏地,實話實說:「臣疑慮陛下身份。」
「你覺得朕是……」顧側君顯然不知何為穿書何為系統,蕭嶺話鋒一轉,「他人假扮?」
「是。」
「現在呢?」
「陛下行事肖似先帝,臣深信不疑。」
這是撒謊。
黑眸半眯,一抹笑意蘊含其中。
顧側君無法確認他的身份,但是他知道,眼前這個蕭嶺,比從前那個蕭嶺更適合做個皇帝。
既然如此,為何非要執著於從前那個?
蕭嶺能大概猜到顧側君心中所想。
蕭嶺抬手,「起來回話。」二指輕捻袖口精緻的繡樣,他看著面前抿唇的顧側君,「你要對朕說什麼?」
顧側君思量一息,回答道:「如陛下所想,臣確實是奉先帝之命,留在陛下身邊。」
他說的正大光明,但蕭嶺還是覺得有些荒唐。
蕭嶺隨口道:「朕兩個月前病了一場。」
兩個月前,那豈不是,謝之容剛剛入宮時?!
此時果然與謝之容脫不開干係。
「好些事已記不得了,」皇帝神情真誠,又帶著幾分煩惱,他本就是隨口扯謊,他亦清楚,顧側君不會相信這種拙劣謊言,但他不在意,因為,於他而言,眼前的這個顧側君,只是無足輕重的人,「側君不妨從頭開始,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