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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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身後傳來刀聲,十娘一直站在那裡,仿佛什麼都沒聽到,在那把刀快要點到自己後腦勺的時候突然轉身,頭往左邊一偏,右手的短刀已經滑出袖子,避開那把刀的同時短刀已經點到來人的喉嚨:「我說過,你打不過我的。」

  來人是萬阿蛟,他的眼神十分迷惑,手上的刀已經掉地:「十娘,為什麼?」十娘收回手裡的短刀,站直身子的時候往後退了一步,眼並沒有看向萬阿蛟,而是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大海。

  雖然看的不明顯,但十娘知道海在這個時候,依舊是不停歇地浪花翻滾。萬阿蛟的腳步動了下,十娘已經看了過去,萬阿蛟又停住,十娘長出一口氣:「沒什麼,我只是倦了,而且,」十娘用手撫一下小腹,那裡已經微微隆起。

  看著十娘臉上那和平時不一樣的光芒,萬阿蛟覺得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又酸又澀,他聲音乾澀無比地問十娘:「值得嗎?」十娘笑了:「哈,我做事從來不問值不值得,只問喜不喜歡?做膩了海匪,翻個身去做做官兒,那有什麼不可以?」

  十娘說的理直氣壯,萬阿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十娘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況且,朝廷真要有異動,手裡還有這麼多的人,到時重新出海反了,又有什麼不可以?

  太陽已經升的很高,十娘收回思緒,對萬阿蛟道:「我已經答應了瑞兒,讓她帶著她的人手離開,你是她的丈夫,看來也會和她一起走的。」萬阿蛟看著十娘,這個女子他從來沒看明白過,也無法明白,終其一生也只能看著她的背影,萬阿蛟吸一口氣,對十娘抱拳行禮,轉身離開。

  腳步聲在十娘的耳邊消失,十娘還是站在那裡看著遠方大海,心中思緒如同大海一樣翻滾。耳邊又傳來腳步聲,都不用回頭十娘就知道是阿保的。一雙手搭上了十娘的肩,接著阿保的聲音就響起:「瑞兒要和萬阿蛟離開了。」

  平靜的敘述不帶一點感情,十娘嗯了一聲,阿保的手握住十娘有些冰冷的手,說出的話帶有遲疑:「我沒想到,會是瑞兒先離去。」十娘這才轉頭看他,看著阿保的神色,十娘微微嘆了口氣,手反扣住他的手:「他們都會離開,只有我們在一起。」

  我們?阿保低頭看著十娘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以後還會有他們的孩子,一家三口,再不分離。

  瑞兒和萬阿蛟在三天後離開龍澳島,跟隨他們走的還有他們手下兩千多人,二十多條船隻,此行是往南洋去,雖然說下南洋已經下了很多次,但這次是一去不回頭。碼頭上送別的人沒有了喧囂,反而有些沉悶。

  十娘看著瑞兒緩緩走進船艙,她的背影挺拔,腰身苗條。有什麼東西哽在十娘喉頭,她輕輕叫了聲瑞兒。這聲呼呼很小,也不知道瑞兒聽沒聽到,但十娘能看到瑞兒那筆直的身子微微抖了抖,接著就走進船艙,再不回頭。

  萬阿蛟也走過十娘身邊,他看著十娘又是拱手一禮,從此後山海相隔,再不見面。興兒一手牽住一個妹妹,經過十娘身邊的時候臉色變的很複雜,海珏仿佛一夜之間長大很多,臉上看不出什麼變化,小玉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哥哥姐姐不說話,她也不說。

  只是經過十娘身邊的時候小玉突然說出一句:「姨母不和我們一起走嗎?」海珏漲紅了臉拉一下小玉,十娘彎下腰摸一下小玉的臉:「以後小玉要聽話。」話沒說完,興兒已經拉著妹妹快步走進船艙,地上有大大的水痕,不曉得是海浪打上船呢還是興兒流下的男兒淚?

  最後上船的是黑老大,被囚十年,他的鬍鬚已經全都變白,曾經滿身的腱子肉早已經垮了下去,除了一雙眼還清亮,別的全都改變。看著船邊的十娘,他有些憤恨地開口:「女人果然就是女人,好好的海匪不當要去做什麼官兒?」

  十娘的下巴高高抬起,眼裡滿是對他的蔑視:「我是這片海的主人,也才有資本被朝廷招安,你,能行嗎?」黑老大被這句話嗆的咳嗽起來,卻無言以對。

  他腳步踉蹌地走上船,被船頭守著的人推進船艙,就算被放了出來,他也不過就是跟船前往南洋尋找他的女兒,所有的雄心壯志早已變成煙雨不可追尋。

  船緩緩駛離碼頭,碼頭上的人並沒散去,再過些日子,這裡會迎來另一隻船隊,那是朝廷派出的船隊,接受招安之後,他們就不再是龍澳島的匪,而是官兵了,從官兵到匪,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沒有一個先例可以告訴他們。

  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十娘臉上露出笑容,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走回去吧,再怎麼望,他們也不會回來。」此去就是永別,十娘把心裡一閃而過的黯然抹去,眼從海上重新轉回身邊的人,再沒有說一個字帶頭離開碼頭。

  人總是這樣來了又去,時時感傷就不能去做別的事情了,還是往前看,去追逐那未知的未來。

  官兵們的船隻在瑞兒離開後的一個月後來到龍澳島,帶隊前來的除了楊若安還有寧展鵬。楊若安返回府城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面見總兵告訴他龍澳島的人要歸順的喜訊,趁著總兵大喜,再要求放出寧展鵬,幾乎是把所有功勞都歸於寧展鵬。

  衡量了輕重緩急的總兵在沉吟之後把寧展鵬放了出來,本要上奏朝廷彈劾寧展鵬的奏本也成了替自己請功的表章。在表章中說的花團錦簇,寧展鵬的功勞不過略提了提。

  這是大喜事,很快朝廷就批覆下來,一切准奏不說,還讓總兵在接受了龍澳島眾匪投降之後進京敘職,這是升官的前奏,更讓總兵高興不已。

  很大方地讓楊若安和寧展鵬做了去龍澳島宣讀旨意的使者,自己在府城安然等待著龍澳島的人到來。船靠上碼頭,身穿簇新官服的楊若安和寧展鵬又踏上了龍澳島的土地。

  和心情大好的楊若安不一樣,寧展鵬稍微有些拘束,他的拘束楊若安感覺出來,小聲地道:「寧兄,鄭夫人的話說的很清楚,寧淑瑛已經死了,你也不必念著她。」

  話是這樣說,道理上也該如此,但那始終是自己的妹妹,寧展鵬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隨著迎接的人往寨子裡面走去。今日的寨子和平時有些不同,明顯重新粉刷過的籬笆和牆壁,那大廳之上,有本以為已經死去的妹妹,當做死去,這怎麼也做不到。

  還有聖旨之上寫的清楚明白的,章阿保之妻鄭氏恩封夫人,她的確做到,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章阿保名正言順的妻子。走的離大廳越近,寧展鵬覺得自己的腿越有些支撐不住自己,那樣倔強的女子真的是那個溫柔的妹妹嗎?

  她是要吃了多少苦頭,才從一個見到陌生男子都會臉紅的閨中少女成為叱吒一方的女首領?臉上有涼意傳來,楊若安悄悄遞了方手帕過來,不知不覺間,自己又流淚了。

  寧展鵬舉高袖子,掩飾自己的淚痕,耳邊有人吹起海螺,告訴在大廳里的人,天家使者已到。方才還關著的大廳的門轟然開啟,頭一次十娘讓阿保走在了自己前面。寧展鵬一眼就看見身著紅衣的妹妹,發上沒有首飾,耳邊只有一對紅寶石的耳環。

  十娘也看見了哥哥,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容,這笑看在寧展鵬眼裡卻是帶著嘲諷,終究她是說到做到,什麼人倫,什麼閒言碎語,有了聖旨上的話做保證,全都可以拋到一邊。

  詔書打開,龍澳島的人跪地接旨,楊若安念了很久才把聖旨念完,除阿保是總兵,十娘是夫人之外,龍澳島有名有姓的頭目都得了大小不等的官職,至於官職怎麼授,全看阿保便宜行事。

  許久都沒這麼跪過,阿保起身接過聖旨,和楊若安的恭敬不同,他很隨便地拿過來往懷裡一揣,接著就招呼楊若安他們:「都到廳里喝酒吧,裡面的酒席都已備好。」楊若安的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就體諒他們,很多骨子裡的東西是改不了的。

  人群已經進到廳里喝酒,不管是龍澳島的人還是楊若安帶來的隨員,外面偌大一個場地,只剩下寧展鵬和十娘兩人。十娘挑起眉:「寧大人,我說過,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章阿保是我名正言順的丈夫,現在,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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