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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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依舊是海面上漂浮著的小船,十娘半躺在上面,手裡還握著個酒杯,聽著瑞兒在那裡和興兒嘰嘰咕咕說話,不時還對海珏說:「你哥哥都四歲了,下去泅水是應當的,你才多大,就想下水。」

  十娘眯起眼,陽光從睫毛里透進來,透出一片七彩。瑞兒又叮囑阿保一句,這才坐了下來,看著十娘這慵懶的樣子,瑞兒伸手把十娘手裡的酒杯拿下來:「十娘,你倒愜意,每日就帶著我們出來海上,現在寨子都亂成什麼樣子了?」

  見十娘依舊一動不動,瑞兒拉著她的衣服:「十娘,阿強短於才幹,雖說有人幫忙,但一個幫主不出面,這些日子的進項,可是少了很多。」正在船頭陪興兒泅水的阿保聽到瑞兒說寨裡面的事,眼往這邊望來。

  瑞兒伸出手開始數:「還有,阿強的媳婦,也是個不公正的,弄回來的東西,先挑著好的,然後是朱三哥他們幾個心腹,等到大家手裡時候,早沒了多少,昨日吳六嫂還和我抱怨,說這三個來月,還沒原來十天得的東西多,眼看再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這怎麼過年?」

  見十娘連頭都沒抬一下,瑞兒知道自己又白說了,把海珏塞給十娘,轉身就要下水,下水之前還看一下十娘:「還有,我聽說黑幫主早就想把鄭家幫收入囊中,現時這樣,我瞧不出一年半載,這鄭家幫就要改姓黑了。」

  說完瑞兒這才撲通一聲跳下水,動作太大,還帶起一些海水,濺到十娘身上,海水有些涼,還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興兒這泅水也學的差不多了。

  懷裡的海珏發出依依呀呀的聲音,十娘抱著她躺下,用手給她遮著陽光,戳著她的小臉問:「海珏啊,你可千萬不要學你娘那樣,太暴躁了。」海珏聽不懂她說的什麼,只是嘻嘻地笑。十娘在她小臉上親了兩下,一片陰影遮住太陽,十娘抬頭望去,阿保站在面前憨憨地笑。

  十娘坐起身,示意阿保也坐下來,看著船邊那對玩水的母子,海珏看見阿保,已經伸手索抱,阿保接過她,把她高高放到空中,海珏格格的樂。

  十娘看著這一切,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突然十娘冒出一句:「阿保,我知道你志向遠大,只是……」只是什麼?阿保還想等著十娘繼續說下去,十娘卻站起身,招呼瑞兒:「好了,太陽快下山了,我們回去吧。」

  瑞兒答應一聲,把興兒從水裡撈起來丟到船上,興兒來到這裡有小半年了,曬的又黑又壯,和剛開始的那個瘦弱小男孩就是兩個人。上船後的興兒興沖沖地上前去抱海珏,阿保怕他把海珏摔了,用手托住海珏的腿,興兒抬頭看著十娘:「伯母,明天我們什麼時候來。」

  十娘彎腰摸一摸他的臉,微微搖頭:「明天就不來了。」明天不來了?正在把漿拿給阿保,要他划船的瑞兒聽到這話,高興地問:「十娘,你是不是想出面管管寨中的事了?」

  十娘坐下時候掩口打個哈欠:「沒有,這海水越來越涼,興兒受不了的。」瑞兒滿肚子的喜悅又被澆了一盆冷水,走過來抱住興兒從小竹籃里給他拿點心出來,邊往興兒嘴巴裡面塞東西邊憤恨地說:「興兒快些長大,長大了好把寨子搶過來。」

  興兒小嘴巴里塞滿了點心,睜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懵懂點頭。十娘還是沒說話,只是輕輕搖晃著已經沉睡的海珏,她這樣子看在瑞兒眼裡更是生氣,從她身上轉開眼睛,看向海面。

  龍澳島一會就到了,十娘抱著海珏下船,剛走出數步就聽到有人的笑聲:「鄭嫂子回來了,過來數次都沒見到你,他們都說你出海去了,也不曉得這次出海,鄭嫂子可有什麼收穫?」

  十娘後退一步,看著笑嘻嘻在和自己說話的黑幫主,這些日子他過來的可勤了,瑞兒說寨中的人都在猜測,是不是黑幫主想和鄭家幫聯姻,這樣的事並不鮮見,當初若不是鄭強實在太扶不起牆,瑞兒就會嫁給他了。

  不過鄭強已經有了妻室,這黑幫主的女兒自然也不會當妾,別的合適的?十娘看一眼已經把船栓好,走上前來的阿保,總不會是阿保吧?十娘微微一笑:「寨里的事情有他們小的操心,我閒著沒事,不過帶著他們出去散散。」

  黑幫主還是笑的見牙不見眼,還待再說,身後已經趕來一個人,拱手道:「黑幫主,鄭幫主在那裡等候多時。」黑幫主又呵呵一笑:「鄭嫂子許久不見,何不一起去喝一杯。」

  十娘唇邊勾起一絲笑容:「亡人屍骨未寒,不敢飲酒。」黑幫主的眼往十娘身上的素服一掃,臉上現出悲戚之色,連連嘆氣道:「哎,老鄭沒了不想已有百日,想起當日,就像一夢。」說著黑幫主還擠出幾滴淚水用袖子擦掉,拱手而別。

  瑞兒等了半晌,這才上前撅著嘴道:「瞧這黑幫主,方才的話,可是全套戲都做足了。」十娘還是沒說話,繼續往寨里走去,路過廳里,能看到燈火通明,聽到裡面杯盞相撞。

  十娘不由微微停了一下,三個多月,不過就是三個多月,他的痕跡,似乎就不見了。十娘的停駐並沒多久,又繼續往後走去。

  此時已是晚飯時分,家家的屋上已有了炊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尋常海島的漁家,而不是海盜聚集的地方。十娘穿過寨子,快步往自己院子走去,耳邊突然傳來吵嚷聲:「你這挨刀的瘟貨,那玉呢,昨日你爹拿回來的玉呢,被你拿到哪裡玩耍去了?」

  循聲望去,吳六嫂一手拿著掃帚,另一手揪著個半大孩子的耳朵,邊罵邊往那孩子身上打去。那孩子怎麼肯聽,身子扭著,嘴裡嘀咕不休:「那玉又不見得有什麼稀奇,平時爹見我喜歡,給過我不知多少,怎麼你今天就為這東西打我。」

  吳六嫂恨恨地又打兩下:「你還當今日是往時?」說著吳六嫂又要抱怨,猛回頭看見十娘他們站在那裡,十娘懷裡的海珏還在沉睡,吳六嫂忙把掃帚扔下笑著上前:「一嫂好久沒見,吃了沒,我正好做飯呢。」

  那小子見娘不打他了,上前揉著方才被打的地方:「娘,你方才還不是說當強盜當到沒飯吃,還當什麼強盜,這時怎麼又約人吃飯?」吳六嫂回身就要打他,轉過身時看見十娘他們已經走了,手不由懨懨放下,嘆了口氣。

  瑞兒在路上幾次三番要說話都被十娘用眼神止住,瑞兒只得一路上扯著樹葉回來。等到了院子裡,十娘把海珏放到床上睡好走出來時,瑞兒蹦到她跟前:「十娘,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出來,要等到什麼時候,難道要等到黑家幫把我們都吃了,你才出來?」

  十娘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你啊,怎麼還是這麼急?」瑞兒氣呼呼地坐了下來:「我不急,我急的是你,那黑幫主看你的眼神,活像要把你吃下肚去,阿強又是個扶不起來的,要真被他們吞了,到時你就算有十支胳膊,也保不住。」

  瑞兒雖說的氣急敗壞,但十娘能聽出她話里的關心,輕輕喝了口茶,微微一笑正要說話,門被桌球拍響,自從那日風雨之中,十娘得到鄭一郎死去的消息,這樣拍門的聲音總會讓她心頭一顫,強自鎮靜打開門,門口是個著急的小卒:「一嫂快去瞧瞧,阿強嫂子要拿刀砍了黑幫主呢。」

  十娘和瑞兒對看一眼,這喝醉了耍酒瘋是常見的,拿刀對砍也不是沒聽過,但這女子拿刀要砍一幫之主,這還是頭一回。小卒臉上的汗冒個不住:「一嫂,阿強他站在那裡也拿不出什麼主意,還請快些去瞧瞧。」

  這個扶不起來的阿斗,十娘走出去,瑞兒正要跟她出去,房裡的海珏可能被敲門的聲音敲醒,哇哇大哭起來。瑞兒的腳踏出去一隻,又匆匆轉回去,這個小孽障啊。

  十娘來到廳里,裡面已經亂成一片,桌子早被掀翻,酒菜杯子掉了一地,十娘能看到的是一把鋼刀在燈光下閃閃發亮,還有路氏的怒罵聲:「姓黑的,你家女兒沒人要啊,巴巴的送到我們鄭家,還說和我做姐妹,呸,他配嗎?」

  黑幫主帶來的人手裡的刀都出鞘,眼盯著路氏,朱三帶著人在那裡勸說路氏快些把刀放下,路氏袖子挽到肘上,一手一把鋼刀,雙眼發紅,一把刀架在黑幫主脖子上,另一把刀指著眾人:「呸,我真把刀放下了,他帶來的人就能把我砍成肉泥了。」鄭強站在一邊,嘴裡嘰里咕嚕不曉得在說什麼。

  十娘咳嗽一聲:「阿強媳婦,有事好好說話,休動刀動槍的。」路氏聽到十娘說話,往地上吐口吐沫:「嬸嬸,你少為他說話,他就不是個好人,當日叔叔方死,朱三叔他們來找阿強,說的清清楚楚,要借了路家的勢,讓阿強當幫主,現在,不過才幾個月,就把當日的話忘到哪裡去了?」

  說著路氏把放在黑幫主脖子上的鋼刀又使勁一下:「殺了你,橫豎有個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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