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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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當花瓶扔過來的時候,十娘已經接住了花瓶,聽到怒吼聲,她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是把花瓶遞給迎上前來的侍女:「香綠,洗澡水好了嗎?」香綠把花瓶放好,恭敬地說:「已經好了,衣服也已備好了。」這態度更讓怒吼的鄭一郎生氣,他依著拐杖,用一支完好的腳猛跺地上:「你聽到沒有,我在說話。」

  十娘走到他身邊,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一飲而盡才道:「我聽到了。」鄭一郎的臉色變得陰沉:「聽到了?那你為什麼不殺了那個什麼楊大人,而是把他們綁回寨里來?」十娘這才抬眼去看他,見他柱著拐,把他拉了坐下:「你先坐下,傷不是還沒好嗎?」

  見她關心自己,鄭一郎就坡下驢,哼哼唧唧地坐了下來,把拐杖放到一邊,臉色還是沒有多少好轉,用手拍著那條傷腿:「要不是腿上有傷,我也不會讓你出去。」接著鄭一郎湊近妻子:「要不,以後你不出去了,讓阿強出去,他今年十六了,也該出去歷練歷練。」

  十娘白他一眼:「他出去?一個聽到炮聲都要害怕地捂住耳朵的小子,靠他,我們寨中會活活餓死的。」鄭一郎也明白妻子說的是實情,縮了回去,有些委屈地說:「可是我沒有兒子,只有阿強這個侄兒,以後等我老了,寨里不靠他靠誰?」

  當看見妻子唇邊露出的諷刺笑容,鄭一郎收收拐杖:「要不,再和老王說一聲,讓他把瑞兒嫁給阿強,有瑞兒幫忙……」不等他說完話,十娘已經丟給他一個你做夢的眼神,站起身準備去洗澡。

  鄭一郎用手抓抓頭髮,打算起身:「十娘,我就這麼一個侄兒,看在我死去哥哥的份上,你也不要……。」十娘回眸一笑:「這是當年你說的,誰強就聽誰的,別的都是虛的,這些年來,我可一直牢牢記住。」鄭一郎訕訕地坐了回去,感到傷腿上傳來一陣疼痛,不由敲了下這隻腿,腿你要快點好。

  後面傳來的水聲打斷了鄭一郎的思緒,要是現在自己的腿沒有傷?鄭一郎似乎能看到池子裡面的十娘如玉一樣的肌膚。當初在鹿州萬香院的院子裡,已經被老鴇打的奄奄一息,身上露出的肌膚卻還是那麼雪白細膩吸引住了自己的目光。

  鄭一郎的臉色突然變了,鹿州?當初她是怎麼說來著,我是鹿州知府楊大人的兒媳,你們怎麼能這麼對我?今天綁回來的楊若安,他的父親不就做過鹿州知府嗎?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鄭一郎不顧腿傷的疼,猛然站起來,抬腳踢向桌子,那花梨木做的桌子雖然沉重,但他的腳去勢沉重,還是被踢翻了。

  鄭一郎顧不得滿意自己還是和沒傷前一樣,拖著拐杖就往後面走,香綠匆忙出來,見他一臉要殺人的表情,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喚:「鄭爺,怎麼了?」鄭一郎怎麼肯理她,用手一推就走向後面。

  十娘整個人都泡在木桶裡面,水汽氤氳,她臉上身上黑色的東西已經不見,露出來的皮膚還是像原先一樣雪白。聽到丈夫的吼聲,她連眼睛都沒睜開,只是把木桶旁邊擺著的一小瓶酒拿過來,往嘴裡倒了口,這外洋來的酒,鄭一郎嫌酸澀,十娘卻很愛,每次洗澡的時候都要喝那麼一小瓶。

  烏黑地長發像海藻一樣飄在水裡,白玉樣的身子沉在水下面,露在水面上的是一隻似玉地手,手上捏著一小瓶紅艷艷地酒,那紅色的酒正緩慢地往艷紅地嘴唇里進去,鄭一郎滿腔地怒火在看見這一幕後不覺有些熄滅,他舉步就想上前,腿上傳來的疼痛提醒了他。

  十娘把酒喝完,瓶子放下,這才睜眼看著丈夫:「怎麼了?又有什麼事?」也許是經過了水的浸泡,讓鄭一郎覺得妻子的聲音比平時更添了些誘惑,他咽了口吐沫,猛然想起自己進來的目的,十分不滿地說:「那個楊若安究竟是你什麼人?」

  十娘本來已經站起,聽到這突然的問話,她停了停,接著就邁出木桶,拿起旁邊衣架上的手巾擦著頭髮。雪白身子,如墨黑髮,就這樣毫無遮攔地呈現在了自己跟前,鄭一郎覺得自己的鼻血都快湧出來了,這些日子腿上有傷,寨中的醫生交代了,要禁絕房事,可是用的有幾味藥偏生又是上火的,只好命人打來冰冷的海水洗臉擦身。

  現在看到十娘這樣,鄭一郎不由憤恨地想,寨中的醫生大概是許久沒有經手了,不然怎麼會治自己治了那麼久,回頭就去砍了他。十娘擦好頭髮,拿起衣架上的裡衣穿上,突然一想:「你難道不知道寧淑瑛已經死了嗎?站在你面前的,是鄭十娘。」

  雖然這個事實,鄭一郎一直知道,可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跟在她後面出去:「話雖然這樣說,可是你們畢竟是一個人,要不這樣,我去把他砍了,好消了我的後患。」十娘接過香綠手上的外衫穿好,回頭白他一眼,什麼話也不說。

  鄭一郎被妻子這樣一看,又重新坐下,但氣勢還是不減:「哼,當官有什麼稀奇,老子只是不願意,否則上次來招降,最少也能撈個總兵噹噹。」說著瞧向妻子:「只是去受上司的窩囊氣,怎有在這寨中自在。」

  十娘梳著頭髮,臉上的笑容漸漸大了,看見妻子這樣,鄭一郎索性方向拐杖,看著妻子。

  十娘沒說話,又想起往事當初天子下詔,寧家女眷沒為官奴,僥倖逃出的自己又遇到奶娘貪財,拿走自己隨身帶的珠寶不算,又把自己賣進青樓,若不是遇到他。

  十娘眼有些暗淡,雖然在鄭一郎把自己從萬香院裡搶出來的當天,自己就親手砍掉了奶娘的頭顱,可是那段日子,常常會以噩夢的形式提醒自己。

  還有那日寧家沖天的火光,十娘的手不由一緊,手裡的梳子發出清脆的聲音,竟是不知不覺間,梳子已經被自己捏斷,想來是今日乍見故人,才會想起往事。

  十娘順手把這把梳子丟了,拿出另外一把繼續梳妝,門外已經傳來敲門聲:「一嫂,那兩個人已經安頓好了。」

  那兩個人,鄭一郎又看向十娘,心裡十分狐疑,這是遲早的事情,十娘一邊讓阿保進來,一邊對鄭一郎解釋:「今日船上,有一對母子,他們,是我長兄的妾和兒子。」鄭一郎緊鎖的眉頭猛然鬆開:「十娘,這是好事,這天送這麼兩個人過來,你們姑嫂正好相依。」

  說著鄭一郎就要吩咐旁邊的阿保:「阿保,你快些再去和他們說,讓他們母子搬到這裡住。」十娘喝住他:「你別太魯莽了,寧淑瑛已經死了。」說著十娘低頭一嘆,眼卻是看向阿保:「你問問他,想不想在這寨里?」

  見鄭一郎夫妻雙雙盯住自己,阿保的臉紅了,說出的話也帶了些口吃:「這,當日若不是一哥相救,我早沒命了。」鄭一郎猛地一拍桌子:「看,我說的沒錯吧,在這寨裡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好過去讀什麼書,受什麼上司的窩囊氣。」

  說著又要催促阿保,十娘的眼還是沒有離開阿保:「阿保,你話還沒說完。」少年俊秀的臉上飛起一抹紅霞,看都不敢看十娘一眼,雖然十娘說話永遠都是這麼語氣平和,但阿保仍然覺得,她平和地語氣比起時時大喊大叫地鄭一郎,更讓自己畏懼,或者不是畏懼,而是一些別的東西,不然自己也不會又喜歡聽她講話了。

  屋內陷入一陣沉默,十娘的發已梳好,她把梳子收好,淡淡地說:「別說什麼了,你把朱兄弟叫進來,該怎麼做,還是你拿主意。」

  鄭一郎看妻子掩口打個哈欠,吩咐阿保他們退出去,自己柱著拐杖起身:「你累了,歇著吧,別的事,明兒再說。」他說話的時候,十娘的頭已經靠到了梳妝檯上,一幅疲累至極的樣子,鄭一郎輕輕拍拍她的肩,並沒驚醒她。哎,自己懷疑個什麼呢,她還不是為的自己好?

  香綠收拾好了走出院門的時候看見阿保站在那裡發愣,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抿嘴一笑說:「沒看你長的清秀,壞水不少,還站在這做什麼?」阿保面嫩,臉頓時又紅了起來,香綠起了逗他的心思,故意拉著他的袖子說:「我看你已經十一二歲了,該知道人事了,來來,姐姐帶你去玩好玩的。」

  她湊近的時候,阿保聞見她身上刺鼻的脂粉味,和十娘身上那種清新的香味一點也不一樣,阿保不由皺一皺鼻子把她推開。香綠本來是逗他的,見他推開自己,不由有些惱怒,叉腰道:「姐姐是看得起你,不然你這小廝,中什麼用呢?」

  阿保被她緊緊扯住,一張臉不由漲的通紅,身後已經傳來男子戲謔的笑聲:「香綠姐姐,他這小廝不中用,我可比他中用多了。」香綠面上的薄怒在轉身之時已經消去,阿保瞅著這個空擋,急忙離開這裡。走遠一些,看見香綠和那個男子在那裡嬉笑,他不由皺一皺眉,為什麼同是嬉笑,一嫂就這麼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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