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羅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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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盞里,是新蓄的滾水。

  一盞茶水,朝著羅夫人的臉,盡數潑上,焦灼刺痛之下,羅夫人登時啊的一聲驚叫,躍身而起。

  羅茜眼見母親被滾水潑的面上灼紅一片,嚇得臉一白,嚯的起身撲過去,「母親,怎麼樣?快,還不快去拿燙傷的藥膏子去!」

  宛若在自己的府邸一般,吩咐道。

  語落,無一人響應,除了羅夫人哎呦哎呦到吸氣的怒罵聲外,整個室內,靜悄悄的。

  羅茜抬眸,一臉急切朝欣貴人看過去,「姐姐,母親雖非你的親生母親,可到底也是你的嫡母,姐姐怎麼就下得去這狠手,這些年,若無母親照顧,姐姐如何能坐上這貴人之位。」

  居然在指責她?

  欣貴人涼悠悠道:「那我就謝謝母親,為了讓我進宮,不惜將我青梅竹馬的婚事暗中推掉,讓我在這深宮禁院,做一輩子的貴人!真是一位好母親呢!」

  看著羅夫人被灼傷的面頰,看著她因為方才驚嚇而鬆散的髮髻,欣貴人只覺心頭暢快。

  欣貴人的話,羅茜無話可接,當年欣貴人進宮,她才不過三歲不到,哪裡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道:「不管姐姐是不是念母親養育之恩,可母親到底也是姐姐的母親,若是母親一會從姐姐這裡離開,臉上頂著傷,這傷的,到底也是姐姐的顏面。」

  說著,語氣一頓,瞥過欣貴人床榻上那六公主穿過的衣物,道:「還有六公主,六公主尚未及笄更為婚配,她的前途……姐姐也要為了圖一時之氣,毀了?」

  比起羅夫人的怒罵,羅茜不急不緩幾句話,顯然更有作用。

  欣貴人凝著羅茜,極不情願對身側宮婢道:「去取燙傷藥膏來。」

  羅茜頓時松下一口氣。

  六公主……果然是欣貴人的軟肋。

  接過宮婢遞上來的唐白瓷瓶藥膏,薄荷的味道撲鼻而來,指甲輕挑一點,柔柔塗在羅夫人面上,隨著藥膏的浸入,涼絲絲的感覺便遮掩了方才的灼燙,再加上羅茜動作體貼溫柔,羅夫人這才好受些。

  待到藥膏塗好,羅夫人恨恨看著欣貴人,「你倒是敢出手,你可別忘了,府邸里,還住著你姨娘呢!」

  剛得了藥膏就來威脅她,這還真是好母親呢!

  欣貴人端起手邊又重新添上的茶盞,送至嘴邊,抿了一口,隔著氤氳的茶氣,看向羅夫人,道:「母親隨意,只要你不怕耽誤了茜兒的好事就行。顧玉青綁架了六公主,我大不了到慧貴妃面前哭訴一番去。」

  欣貴人再提慧貴妃,羅夫人頓時氣得牙疼。

  羅茜一面伸手替羅夫人順著胸脯,一面對欣貴人道:「姐姐別動氣,咱們一家子人說話,不管如何,圖的都是咱們羅家的興旺,姐姐若是當真將咱們的謀劃告訴慧貴妃,縱然能解了六公主的危難,可姐姐這一生,怕也就如此了。」

  「更何況,慧貴妃必定因此惱怒羅家,父親若是官職不保,姐姐在宮裡的日子,豈不是就更艱難了。」

  「至於我的婚事,這個不成,母親還會為我另做打算,就是委屈了姐姐和六公主,姐姐可千萬不能意氣用事。」

  羅茜張口閉口,都是為著欣貴人著想,可她話里話外的威脅,欣貴人又豈能聽不出來。

  只是……羅茜的話,卻是盤亘在她心頭,起了作用。

  是啊,一旦慧貴妃得知羅家打的什麼主意,縱然是她告發了羅家,可事後,一旦慧貴妃想起此事,必定就心裡不痛快。

  而她,姓羅。

  如此,將來六公主的婚事……

  一想到這些,欣貴人眼底面上,便泛出濃濃的痛苦。

  羅茜眼見自己的話欣貴人聽到心裡去,便繼續道:「所以姐姐就不要和母親生氣了,這件事,我們好好商量,總能想到一個萬全之策的,今兒鬧成這樣,姐姐和母親都在氣頭上,不適宜心平氣和的商議,更何況,六公主被顧玉青綁架這件事,終究得父親拿主意,姐姐且先歇著,我和母親也且回府邸,什麼話,等到夜裡跪靈的時候,再說,姐姐看可是行?」

  羅茜字字句句,分寸都拿捏得極是到位,畢恭畢敬的語氣態度更是令欣貴人生不起氣來,更何況,羅茜所言,的確是她心頭最大的顧忌。

  及至羅茜言落,欣貴人便不冷不熱道:「如此,就不送了。」

  「那姐姐好好歇著,我們想走了。」

  羅夫人被氣的臉色雪白,有意再罵幾句,被羅茜一面使眼色一面拉著離開,一出了欣貴人的宮院,羅夫人就氣咻咻的道:「你拉著我做什麼,難不成那賤蹄子還敢再潑我一杯水?」

  一想到方才被欣貴人迎面潑上一杯滾水,羅夫人這心頭,就像是有千軍萬馬踩過一樣,那叫一個憋屈的難受。

  這麼些年,只有她拿水潑別人的份,誰敢對她如此!

  更何況,還是一個姨娘肚子裡爬出來的賤貨!

  居然敢對她這樣無禮,當真是反了她了。

  羅茜柔柔的替羅夫人順著胸脯,道:「母親,您何必和她置氣,把她哄好了,乖乖聽我們的話就是了,動氣,傷的可是自己的身子,她不心疼,女兒還心疼呢,瞧這臉上,得趕緊回去讓大夫瞧瞧,別落下疤才好。」

  聽羅茜如是說,羅夫人忙加快了離宮的腳步,只嘴裡依舊喋喋不休,「你就是性子太軟,方才她那般,你還對她畢恭畢敬,她不過一個貴人,如今皇上太后不再,誰能替她做主撐腰,再說,她這樣對待我這嫡母,就是她的不對,她難道還敢讓人知曉?」

  羅茜聽著,痴痴偷笑兩聲,「母親,難不成您讓女兒上前撕爛她的嘴!」

  羅夫人一聽羅茜的話,頓時一怔,隨即嗤的笑出聲來,「死丫頭!就會氣我。」

  羅茜一貫是楊柳條一樣的人,風吹怕倒,日曬怕化,說話行事,一向慢言慢語,溫溫柔柔,從未對誰大聲發過脾氣,更沒有斥責過任何人,心腸好的,就算是菩薩,也不過如此了。

  眼見母親笑出來,羅茜松下一口氣,又忙道:「母親,還未出宮呢!」

  此時國喪,誰敢在宮裡笑,這可是大不敬!

  羅夫人忙斂了面上神情,跟著羅茜,母女二人一路無話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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