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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歡膝下,天倫之樂這些人世間美好的情感他統統沒有體會過,只有寥寥摯友為他操辦後事,讓他能體面地離開這個世界。

  蔣裔不太願意想起那段記憶,便轉開了話題說道:“之後就是一種割裂的感覺,經常不知道自己是誰,性格變化很大,一會是十幾歲少年的心性,遇到事的時候又變得很老成,周圍人都覺得我不正常,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年多。”

  簡玟大概知道他說的感覺,剛聽說這些事的時候她就是這種割裂的心情,現實和夢境來回切換,處處透著不真實。而她只是聽他轉述,蔣裔的腦中卻是切切實實的記憶,要比她真實多了。

  ......

  蔣鎮升記起所有事情的那年,他父親正好投資失敗,房子抵了債,一家人搬去九龍窩在很小的地方。

  某天蔣鎮升從學校回來,父親的幾個朋友來家裡喝酒,談起生意不景氣,年關在即,老闆拖欠工資的事。

  年僅十八歲的蔣鎮升走了過來,坐在一群叔伯面前,沉穩淡然地告訴他們,香港回歸不久,往後內地和香港來往會更加密切,以後勢必會建立一條新的產業鏈,他們既然車子和司機都是現成的,不如辭職出來,成立物流公司,把這條運輸線盤活。

  這些叔伯跟著別人後面幹了一輩子活,哪裡想過自己開公司,更不敢輕易辭了現在的活,大家說他異想天開,開公司哪有那麼容易,蔣鎮升反問他們覺得哪個環節有困難?

  他們每提出一個,他便反駁一個,直到這些長輩無話可說。

  大家調侃蔣鎮升說話老氣橫秋,實則暗示他沒大沒小,蔣爸感覺臉上無光,當場訓斥了他一頓,讓他去一邊待著,少摻合大人的事。

  蔣鎮升抬起頭看向蔣爸的一瞬,那震懾的眼神讓蔣爸十八年來面對自己的兒子頭一次有種陌生且驚駭的心情。

  沒多久,蔣鎮升便跟父親借錢,說他要去趟內地,那時候的蔣家還欠著一屁股外債,蔣爸哪有閒錢給兒子旅遊,便把他說了一通,蔣媽也說他不懂事,家裡現在困難,想去內地再緩緩。

  誰曾想蔣鎮升把一直捨不得用的畫材賣掉了,還低價出掉了視若珍寶的藏畫,籌得了路費。

  等他爸媽得知這件事的時候,他已經離家去了內地,二老氣得不輕,揚言等他回來要打斷他的腿。

  然而他這一走就去了一個多月,回來的時候把家裡所有外債清掉了,蔣爸蔣媽這下急了,問他錢哪裡來的,他只是告訴他們不偷不搶。

  到了擇校的時候,他再次做出了讓家人無法理解的舉動。

  以當時蔣鎮升在美術方面的天賦和積累完全可以留在香港,輕鬆獲得入學資格,他卻執意要去內地讀大學,還放棄了藝術這條路。

  蔣爸氣地抽出藤條就往他身上掄,蔣鎮升不僅沒有絲毫閃躲,甚至抬起手接住了藤條,目光像座巍峨的大山壓在蔣爸面前,對他說:“我已經決定,我會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那不容置喙的口吻讓蔣爸甚至愣在當場,縱使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他也被兒子身上這排山倒海的氣場壓制住了。

  從那天開始,蔣鎮升徹徹底底成了蔣裔,在他的點撥下,蔣爸的幾次投資都抓准了時機,那之後,蔣爸對這個小兒子便愈發信任。

  剛恢復前世記憶的那幾年,他過得並不順遂,雖然和基金會的人接上了頭,但那些生意早已在歷史的洪流中面目全非,從前跟著他的弟兄們相繼離開了人世,後世人又怎麼可能認他個毛頭小子說話。在他找到了謝方年後,事情才有了轉機。

  大學期間是他最疲於奔命的幾年,學校也很少去,原本循規蹈矩的人生路線在那個時期徹底天翻地覆。

  為了逐步收復陳少昭留下來的產業和勢力,他花費了相當大的功夫。

  後來,他建立了兩岸的生意往來,無形中讓蔣爸賺了不少錢,蔣家的日子也慢慢好了起來。

  只是他很少再回家了,面對家人時,他不再單單是蔣鎮升,前世的記憶像是枷鎖如影隨形,那一世世的沉澱終究讓他變成了一個隔岸的人。

  每一世的父母在他眼裡都成了重要的過客,他會記掛他們的身體,也會安排好他們的生活,定期回去看望他們。但心境到底是不同的,大腦里裝著上一世老者的記憶卻要以小輩自居這本就是件很割裂的事,久而久之,這種割裂的情感會讓他和家人的關係逐漸疏遠。

  最終他總會變為一個孤單的人,帶著無法道與旁人說的秘密獨自走完一生。

  ......

  車子過關後簡玟突然想起來自己空手而來,蔣裔讓她不用操心,他安排好了,但簡玟還是執意親自給他父母挑選幾樣東西。

  車子繞到中環,簡玟下了車問蔣裔:“你爸媽喝酒抽菸嗎?”

  蔣裔告訴她:“他們歲數大了身體不好,這些都碰不了。”

  簡玟選了幾樣高檔補品,隨後又想到蔣裔父母應該不缺這些,她有些犯難道:“會不會拿不出手?”

  蔣裔撫了撫她的短髮,對她說:“你就是空手上門他們也高興。”

  簡玟一度以為蔣裔在安慰她,直到見到他父母后,她才知道蔣裔沒有誇大其詞。

  他父親坐在輪椅上,家庭醫生一直陪伴在側,他母親已是滿頭白髮,雖然看上去是養尊處優的樣子,但歲月的痕跡讓她顯得蒼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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