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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儀捂著臉,說道:“沒有,沒事。”

  夏奶奶睡著之後是一天裡最安靜的時刻。夜色深沉,夏儀和聶清舟都精疲力盡地坐在夏奶奶房間裡,聶清舟拿著從冰櫃裡撈出來的冰塊,用布包了給夏儀敷臉。

  夏儀沉默地低著眼眸,濃密的睫毛下便是驚心的紫紅淤痕。

  夏奶奶總是很疼愛小輩們,從來沒有打過夏儀,這是她第一次跟夏儀動手。大概在夏奶奶的認識里,她打的那個只是可惡的傳謠的陌生人,而不是她疼愛的孫女。

  聶清舟把手放在夏儀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然後夏儀就前傾身體,把額頭靠在他的胸口上。

  聶清舟很想跟夏儀說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是此時此刻,這樣的安慰他已經說不出口。

  夏奶奶這樣的狀態維持了一周,某天她半夜起夜就沒有回來,突然消失不見了。

  夏儀和聶清舟急得到處尋找,還跑到派出所報警,等到傍晚的時候終於有人說在虞平火車站見到過這個老太太,老太太說要接她上大學的兒子回家。

  他們急忙奔向虞平火車站,在人流中尋找半天,終於看到了坐在車站大門口台階上的夏奶奶。

  她穿著她的黑底花襖,抱著她的花布包,有點局促不安地縮成一團,坐在高高的灰色台階上,避讓來來去去的行人。

  夏儀一看到她,就仰著頭喊道:“奶奶!”

  夏奶奶立刻環顧四周,看到了站在廣場中的夏儀,她似乎有一瞬間的迷惑。但是很快笑起來,慈祥地回應道:“夏夏!”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往前走,像是沒有看到前面的台階一樣。

  聶清舟的眼睛睜大了,他急切地大喊:“奶奶!台階!”

  他喊得太晚了。

  虞平火車站上高懸的時鐘到達整點而轟然作響,仿佛命運的鐘聲。

  在那巨大的時鐘下,夏奶奶一腳踩空向前栽倒,順著長長的台階滾下來,一路留下刺目的血跡。夏儀和聶清舟接住她時,夏奶奶腦門上的傷流出的血已經染紅了她整張臉,她目光茫然而渙散,手裡還緊緊握著自己的花布包。

  “奶奶……奶奶……”夏儀跪在她面前,拉著她的手,顫抖地喊她。

  夏奶奶吃力地回答了一聲:“夏夏……”

  然後夏奶奶看向聶清舟,居然認出了他,小聲說道:“小舟……”

  “是,是我。”聶清舟忙不迭地答應。

  “對了……我還要給夏夏……做條好看的禮服裙……”

  夏奶奶望著天空喃喃地說,越說聲音越小。她顫著嘴唇,渾濁的眼睛裡流出一行淚水,沖淡臉上的鮮血。然後那雙蒼老泛黃的眼睛閉上,她枯枝一般的手鬆開了花布包。

  她的記憶仍然停留在一個她兒子未曾去世的時間點,這大概是夏奶奶這輩子最後的一點倔脾氣。

  夏儀怔怔地看著夏奶奶,奶奶臉上刺目的血和什麼重合在一起,夕陽照耀的世界裡,好像所有一切都是鮮紅的,爭先恐後地湧入她的眼睛。夏儀轉過身撐著地面,止不住地乾嘔起來,地上的血染紅她的手,如同一個可怕的噩夢。

  聶清舟一邊打120,一邊扶著夏儀的肩膀。黑壓壓的人群圍著他們,他一抬頭就看到夕陽下,“虞平站”的大牌子。

  ——我最討厭的是車站。

  他心裡一顫,終於在此刻醍醐灌頂。

  第71章 、封閉

  在風平浪靜的日子裡, 每一件小事似乎都不那麼重要,一根棒棒糖、一個酒瓶、一場煙花,就像是水面上的漣漪, 所有的改變都非常的微小、緩慢又可控。這時候沒人會察覺到命運的軌跡, 只覺得這是日常。

  只有當不幸像核裂變的鏈式反應般,從單個原子開始發射,以幾何倍數爆發時, 大家才會猛然發現自己身處命運之中。

  所謂的命運, 多半以厄運的方式顯現。

  聶清舟所目睹的這場厄運更像是一種傳染病,快速地擴散開,吃掉它碰到的每一個人。

  他仿佛能聽到它齧食骨肉的聲音,它吞掉了夏延的腿、楊鳳的丈夫,多年後吞掉了夏儀父親、夏奶奶,現在它找上了夏儀。

  在劫持事件中所受的創傷和夏奶奶在面前死亡的衝擊疊加在一起,夏儀應激般封閉了自己。

  聶清舟蹲在地上,看著夏儀。她穿著睡衣坐在夏奶奶曾經睡過的床邊, 低眸看著地面。一頭漆黑的長髮披散著, 眼仁也是烏黑的,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好像永遠也照不透她的黑。

  “夏儀?夏夏?”聶清舟輕柔地喊她的名字。

  她沒有反應, 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

  “聶清舟!聶清舟!”樓道里傳來呼喊聲,有人在拍他家的房門。

  聶清舟摁了摁眉心, 起身走出小賣部, 對樓道里的那個人說道:“姑姑, 我在這裡。”

  聶英紅噔噔噔地踩著高跟鞋下樓了, 她怒目圓睜, 說:“你跟學校請了這麼久的假, 怎麼回事!”

  “夏儀的父親和奶奶出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聶英紅嘆了口氣,放緩語氣:“夏奶奶對你不錯,先頭你請了那兩周的假幫忙也是應該的。可你怎麼又請了兩周假?你要幹嘛,還上不上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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