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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曾經淺淺攪動他的時刻鮮明起來,他震驚又慌亂,仿佛被戳破了什麼,下意識極力否認。

  聶清舟想他要離夏儀再遠一點,他要冷靜下來恢復從前的他。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是未經世事不分輕重的毛頭小伙子。

  夏儀比他小了整整十歲,她今年才十七歲,她還是個未成年人。

  他是瘋了才會有這種離奇的錯覺。

  借著早戀的緋聞,他成功地找到藉口拉開了他和夏儀的距離,他在每一個他曾經刻意製造的交集中抽身,和她幾乎活成了兩道平行線。

  在這樣的距離之下他終於能夠喘口氣,給自己的心理防線添磚加瓦,以確保能夠消滅這種不應該出現的情感,以一個正確的身份回到夏儀身邊。

  他是想要回去的,他要消除這種心動,是為了回到她身邊。

  他還是想要和她早上一起上學,中午一起吃午飯,體育課一起跑步,聽她彈她作的曲子,晚上和她一起騎車回家,就像從前一樣,他習慣了為她操心。

  只是他不確定是否能將這種關心與他的心動分開。

  沒在小花園看到夏儀時,他的擔心戰勝了猶豫,他找了片刻果然在實驗樓七樓看到了她。

  她就坐在台階上,膝頭上放著書和試卷,靠著牆壁睡著了。

  聶清舟鬆了一口氣,四下無人一片寂靜,他就蹲下來仰視著台階上的女孩,她在陽光里熠熠生輝,就像多年之後她在舞台的聚光燈之下那樣。

  他和她,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都不是那麼般配吧。

  聶清舟的腦海里划過他在未來看到的對夏儀的溢美之詞,那些詞都很好,但是他覺得那都是在說她的音樂而不是她。

  她本人是什麼呢?

  她是……她像是……堅硬的石頭上長著一層毛茸茸的碧綠地衣,再開出潔白的小花。

  聶清舟被自己這個比喻逗笑了,他對她有太多的比喻,像貓、像海鷗、像愛麗絲的兔子,現在居然已經具體到這個地步了……

  他的腦海里突然蹦出幾句話來。

  ——比喻是一種危險的東西,人是不能和比喻鬧著玩的。一個簡單比喻,便可從中產生愛情。

  ——愛始於我們對一個人的印象開始詩化的那一刻。

  他有點笑不出來了,滿心迷茫。

  在這個時候夏儀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眼眸安靜地望著他,他的心一瞬間轟鳴起來。

  在那個瞬間他心想,完了。

  他完了。

  張宇坤和賴寧在實驗樓樓下遇見了落荒而逃的聶清舟。他們驚訝地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是聶清舟完全處於魂不守舍的狀態,問什麼反應老半天,才給出一個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

  賴寧小聲跟張宇坤說:“我覺得舟哥不和夏儀在一起,好像智商都下降了。”

  張宇坤肯定道:“可不是麼,當年舟哥就是為了追夏儀才好好學習的,你看情侶做不成,現在連朋友也做不成了,維持智商的動力都沒有了啊!”

  “失去智商”的聶清舟在渾渾噩噩半天之後,終於在體育課上試探著對身邊正轉著排球的張宇坤發問:“宇坤,我有個事情……想要問問你。”

  張宇坤爽快道:“你儘管問。”

  “就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喜歡上了一個……比他小十歲的女生,他是不是……挺不是個東西的?”他艱難地說道。

  張宇坤手裡的排球“砰”的一聲掉在地上,他轉過頭來看著聶清舟,嘴巴張成O形,臉上明明白白寫著震驚兩個字。

  “這何止不是個東西啊!這是禽獸吧!”

  聶清舟一噎,心虛道:“這麼嚴重嗎?”

  “當然了!我的天……這人我們學校的嗎?舟哥你和這人關係好嗎?”

  “不是,不是我們學校的,關係也就那樣吧……”

  張宇坤雙手拉住聶清舟的胳膊前後搖晃,鄭重其事道:“舟哥,你一定要好好勸他!誰心裡沒個欲望沒個黑暗面呢?但魯迅不是說了嗎,人和畜生的區別就是人能控制自己!你一定要讓他控制住啊!要讓他做人不要做畜生啊!”

  聶清舟在他的搖晃中掙扎道:“這話是魯迅說的嗎?”

  “你甭管是誰說的!你就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吧!”

  “有……有道理。”

  聶清舟忍不住長嘆一聲,他制止了張宇坤的搖晃,愁眉苦臉地從地上把那排球撿起來遞給他,把他打發去自己墊球了。

  聶清舟在熱鬧嘈雜的操場上抬起頭,看向碧藍的天空,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睛。他舉起手來捂住自己的臉,從指縫裡泄出一點沮喪的聲音。

  “我是個禽獸……”

  周末聞鍾去喬老師家上課時,意外地看見了夏儀,有那麼一刻他恍惚間想起了六年前在同一個地點初遇夏儀的場景。

  那個時候喬老師招呼他過去,說以後夏儀和他一起在這裡上課,當時頭髮還是黑色的喬老師說——別看這個小姑娘年齡還比你小點,彈琴特別厲害,是個小天才呢!

  他看過去,那個“天才”坐在鋼琴凳上,穿著好看的橙色蕾絲裙子,就像櫥窗里的陶瓷娃娃,安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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