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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思遠媽媽驚愕地望著聶清舟,好像無法想像從他嘴裡會說出這一番話。吳思遠卻已經哭了出來,淚水奪眶而出,順著臉不停往下掉。

  一番話說完,聶清舟吸了一口氣,似乎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激動。他沉默了一下,說:“我……不是要對您的教育方式指手畫腳。您知道嗎,吳思遠之所以會這麼生氣,是因為我朋友說了侮辱您的話,他接受不了。”

  “我只是覺得,吳思遠其實很愛您,他肯定希望,您也能多護著他。”

  說完聶清舟後退兩步,忍著後背的傷慢慢俯下身去,沖他們鞠躬:“還有,對不起,我為我朋友之前做的事情向你們道歉,非常抱歉,以後絕對不會了。”

  吳思遠好像忍不住了,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從聶清舟的視線里看見他寬大的身體縮在一起,他把頭埋在胳膊里,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好像這個孩子默默忍耐了好久,做了衝動的錯事,被強摁著來和曾經欺負他的人道歉,滿腹的惶然和委屈終於被人看到,被說出來,落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他媽媽的手臂從上面伸出來,環住他的肩膀,好像也哭了起來。

  最後聶清舟目送這對母子在陽光下相擁而去的背影,他站在小巷子裡,海風蜿蜒地穿過這裡,把常綠的樹木吹得沙沙作響。

  他慢慢地往前走,他想起來他上大學的時候當班長,常常幫著輔導員處理班上學生的日常事務,後來發展成幫忙處理全年級的日常事務。他見過各種各樣的學生,各種各樣的家長,大部分時候痼疾已成,難以挽回。

  十六歲會不會比十九歲更好,能夠改變和挽回的東西,會不會更多一點?

  輔導員說——你要不畢業以後來接我的班吧,像你這樣把別人的幸福當幸福的人,最合適當輔導員了。

  當時他怎麼說的來著?

  聶清舟仰起頭,陽光照到他臉上,他微微眯起眼睛。

  他說,不可能的,我還不想氣死我爸媽。

  ——您是他媽媽,您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至少您要珍視他、安慰他、保護他。

  聶清舟長嘆一聲,苦笑著喃喃自語:“站著說話不腰疼啊,誰比誰好呢。”

  他的父母,此時此刻正擁有著一個考上了正一實驗班,成績優異的兒子。此後這個給他們長臉的兒子,會按照他們的希望選擇理科班,考取一所聲名在外的985院校最好的專業,妥帖地出國交流,去名企實習,賺足資歷然後找到一份“有出息”“穩定”的工作。他原本還應該成家,買學區房,還房貸,摸爬滾打到中高層領導,像曾經被使喚一樣使喚員工們,慢慢變得世故而油膩,這種生活他雖然不喜歡,但也說不出究竟哪裡不好。

  可他沒這個機會,他掉到了十年前的這裡,像是掉進兔子洞裡的愛麗絲,遇到了他從沒想過的奇境。

  他走到“夏家雜貨”門口時,夏儀剛剛接夏延放學回來,她停下車,夏延一瘸一拐地走進門去了。

  這時她回過頭來看向他,風吹得她的短髮亂飛,她的眼眸漆黑,一半身體沐浴在夕陽餘暉中,像是“奇境”這個詞所有的具象化。

  這是他的兔子小姐,夏儀。

  像貓,像海鷗,像兔子,他的highest priority,夏儀。

  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對他點了點頭,就轉過身去騎著車,沿著灑滿陽光的街道遠去。

  聶清舟站在這個路口,看了很久很久。

  晚上張宇坤和賴寧又出現在了聶清舟的家裡。

  因為每天晚上要給聶清舟帶作業和筆記,張宇坤和賴寧索性跟班主任老師請了晚自習的假,這一周跟聶清舟一起自習。

  “李老師居然答應了?”聶清舟一邊寫著作業,一邊抬起眼睛看向他倆。

  張宇坤咬著筆尾端,從作業的泥潭中掙扎出來:“老李本來不想答應的,眼睛都瞪起來了。但是張老師在旁邊幫我們說話,老李就准了。”

  賴寧插話道:“最近這幾天,學校不知道怎麼回事,搞了個防校園暴力周。班會課老李在台上說了好久,我看吳思遠的臉色都白了。”

  張宇坤立刻舉起手:“我保證啊,我和賴寧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去,學校里也沒有任何傳言。”

  聶清舟擺擺手,說:“我知道。你也別咬筆了,哪題不會,我看看。”

  張宇坤笑起來,撓撓後腦勺:“舟哥你腦子怎麼就這麼聰明呢,籃球打得好,學習也好,你說夏儀怎麼就能不動心呢?”

  聶清舟皮笑肉不笑:“要不咱倆過得了。”

  “別別別。”

  在無數次否認自己喜歡夏儀失敗,並且無法解釋自己對夏儀的優待之後,聶清舟終於認命,不再試圖解釋清楚。他早該明白,就像他表妹對十年後的夏儀和聶清舟在一起堅信不疑一樣,張宇坤和賴寧也有同樣見了棺材板都不落淚的堅定信念。

  於是說辭從——“我不喜歡夏儀,也沒有追求夏儀”,變成了“我喜歡夏儀,我追過夏儀,但是人家拒絕我了,人家沒看上我。”

  賴寧眼睛一亮,難得機靈道:“哎,我們以後周末不是要到舟哥家寫作業嗎?舟哥你喊上夏儀一起啊,就說大家一起寫,互相交流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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