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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朝暮過來,他也不是很意外。

  又抿了一口酒杯里的酒水,李承澤微微皺了皺眉:“今日去送范閒,他誇了這酒……可惜,我喝著卻沒覺得多好。”

  “那就換個別的酒喝。”

  “嗯?”

  許朝暮打開自己拎過來的盒子,從裡面拿出了一個不算高的玻璃瓶子,裡面盛裝的紫紅色液體晃動起來,隨著她把塞子拔下來的動作,一股獨特的酒香飄了出來。

  不算醇厚,卻很和緩。

  許朝暮抬手從李承澤手裡接過酒杯,十分乾脆地把杯子裡殘留的酒液潑了出去,給他倒了一杯紫紅色的酒液:

  “這是早前跟殿下說起過的葡萄酒,殿下還記得麼?”

  李承澤將酒杯接過來放在鼻前嗅了嗅,輕笑了一聲:“自然記得……過去好久了,始終不見你拿出來,還以為……朝暮忘了我這份兒,都便宜范閒去了。”

  “怎麼會呢?”許朝暮左右看了看,矮桌這兒只有一隻酒杯,便也棄了陪他喝的念頭。

  畢竟……她的酒量其實還不如李承澤。

  李承澤嘗了一口葡萄酒,咂了咂嘴巴,挑著眉頭道:“味道的確特別,並不辛辣,反而有股果香。”

  “是啊。”許朝暮摘了一顆桌上盤子裡的葡萄吃,要知道如今這個時節葡萄可不常見,也就李承澤這樣的身份能吃得上:“而且酒精度……呃……我是說多喝點兒不容易醉,正適合殿下這樣的酒量。”

  李承澤難得沒有朝這麼調侃他的許朝暮翻白眼,伸手拿過她放在桌上的玻璃酒瓶自己又倒了一杯:“不易醉?那可要……多喝點兒。”

  許朝暮跪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李承澤一杯一杯地喝下去,很快空了一個瓶子,又搖搖晃晃地探過身子想要從盒子裡再拿一瓶,手不再撐著地面,身體失去支撐,一個不穩有些要栽倒在桌面上的意思。

  被許朝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而後順勢在他身後坐下,讓已經有些發軟的李承澤靠在自己身上。

  順便又拎了一瓶子遞給他。

  李承澤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只是手上有些對不太準,酒杯雖然倒滿了,桌面上卻也灑了不少,一時間亭子裡酒香四溢。

  只是這一杯,他拿在手裡,卻沒有急著喝。

  “……朝暮……”

  “我在。”

  “范閒那夜宮宴上的詩……可看過了?”

  “嗯,看過了。”

  李承澤仰著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你覺得如何?”

  許朝暮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殿下很喜歡?”

  李承澤笑了一聲,抬手搖搖晃晃地又把杯子裡的葡萄酒喝了下去,手上不穩,酒液灑了大半在前襟上:“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先前沒有想到,范閒……能寫出這樣的詩句。我讀著……竟頗為動容。”

  許朝暮抿緊嘴巴,伸手鬆松地攬著背靠在她肩上的李承澤。

  “難怪……”李承澤嘆了口氣:“難怪你說,希望我和范閒能做朋友。原來……你才是看得最多的那一個,范閒也是……早就被你看透了。”

  “殿下……”

  “……朝暮。”

  “嗯?”許朝暮覺得,李承澤沉默片刻後的這一聲低喚,似乎比起以往有些什麼不同。她說不出來,心頭卻有些發緊。

  “你跟我不同,跟范閒不同,甚至跟這京都城內所有人都不同……就算為了那所謂的遺命要攪合到京都的風雲之中,你也完全有能力脫身而去,隨時……”

  “殿下?”

  “多好啊,你不是該困在這京都城裡的,這京都城也困不住你。那些年……翻山過海,縱馬揚鞭,你書信里的那種日子……才是你該過的日子。”

  許朝暮抿著嘴唇,雙手輕輕地從身後握在他的肩上,鼻間有些發酸。

  李承澤的聲音越來越輕,甚至開始有些含糊,但許朝暮靠得近,卻也聽得清清楚楚:

  “你跟范閒有些像……就算在這亂流之中,心也是乾淨的……可我不一樣……我的心……是髒的……”

  許朝暮張了張嘴,眼前有些朦朧。

  “……朝暮……我這兒又髒又冷……有什麼好呢……”

  這句喃喃的低語之後,李承澤靠在她身上醉倒,昏睡了過去。

  亭子外不遠處的謝必安原本在許朝暮來了之後就背對著亭子並不關注了,這會兒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什麼,轉頭看了過來——

  雖然離得不近,周圍也有些昏暗,但謝必安還是看到……

  他自跟許朝暮認識以來,第一次,看到她落淚的樣子。

  她從身後伸手圈住倒在她身上的李承澤,低著頭,眼中滑落的晶瑩水珠正滑進了他的衣領。

  她靠近他耳邊,儘管知道他已經醉倒過去聽不見什麼,還是低聲一字一頓認真地道:“君之所在,方為吾心安處。”

  謝必安看到許朝暮低著頭在李承澤耳邊說了什麼,而後便見她輕手輕腳地將李承澤放倒在亭中地上仿效許朝暮那邊鋪著的厚厚的地毯上,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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