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四季，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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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那會兒，他們學校有人在畢業的時候求婚，男生在女生宿舍樓下擺了一圈蠟燭。
她們宿舍擠在窗台前往外看。
楊意當時就說：「太肉麻了，我男朋友要是敢跟我整這齣，我分分鐘拿大砍刀削他。」
她話未說完，舍管阿姨一盆洗腳水把樓下的蠟燭全澆滅了：「這麼幹燥的天，你們是想報火警嗎？」
整棟樓的人都在笑，被求婚的女生最終還是出去了，對懊喪的男生說：「如果不是看你太可憐，我是不會下來的。」
時隔多年，夏四季還記得他們躺在蚊帳里，楊意那句似夢非夢的喟嘆：「其實被男生這麼大費心思對待一次，也挺不錯的。」
「我要的不是鮮花，不是戒指，不是你花了多少錢，我要的是這輩子能被你這麼大費心思對待一次。」夏四季淚眼朦朧地看著顧盛之說道。
有了這一次，我就可以坦然面對別人背後「倒貼不會被珍惜」的議論，就可以不害怕我們接下來的人生軌跡有多麼跌宕起伏。
「我知道這樣很認死理，可我說服不了我自己。」夏四季用手背抹著眼淚。
她一直努力要求自己成為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社會對好姑娘的要求多嚴苛啊。你必須勤奮努力，你必須潔身自愛，你必須樂觀向上，你必須包容體諒。
可這一次，夏四季不想善解人意，不想包容體諒，她就是不開心，不高興。
即便這樣會讓顧盛之嫌棄地罵她一句「真麻煩」也無所謂。
顧盛之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看向夏四季的的眼睛裡藏滿了無奈和嘆息。
他說：「我在這段時間裡，看過了太多，經歷了太多。有時都在後悔因為當年的不珍惜而和你錯過了那麼多年，更遺憾的是，無論如何，錯過的那些年是永遠也無法補救了。所以，我就越發想和你好好走過餘生漫長的歲月。一刻也不想浪費。」
夏四季紅著眼睛聽他說。
「當我真正想做這件事的時候，我突然忐忑無比，我知道我以前做的有多麼糟糕，也知道你現在有更多的選擇，所以，四季，我害怕。」
夏四季愣住，這是經年之後，她第二次聽到顧盛之說「我害怕」。
第一次，顧盛之告訴她，其實他也害怕考試，有時都怕到第二天要棄考的程度。這一次，他也說自己害怕。他害怕什麼，害怕被拒絕，還是害怕兩個人終究會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顧盛之說完，執起夏四季的手，從她的中指上把戒指取下來。
What？夏四季心裡一驚，連哭也顧不上了，顧盛之你個混蛋，你不會這次要中途退考吧？
想到這一點，夏四季憋回去的淚又跑出來了，顧盛之，你個始亂終棄的王八蛋，誰規定你能中途退考的。
夏四季快要被氣死了，為顧盛之的出爾反爾生氣，為她自己非要矯情這些無所謂的細節生氣。
就在這時，只見顧盛之雙手托著戒指，單膝跪在地上，眼中也有朦朦朧朧的淚花泛濫：「夏四季，我知道我做的不夠好，但你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在餘下的人生了，陪你走過每一個日出日落。」
夏四季用手捂住嘴巴，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顧盛之久久得不到回答，急得一把抓起夏四季的手，一邊往上套一邊說：「我就當你同意了。」
午睡後，夏四季撐開眼皮，聽到客廳里顧盛之在和孫湛視頻。
「我就說你直接把戒指硬套到她手上這種法子不行吧，你以為夏四季同學還是小時候，那麼單純可愛一騙就走。看看，這次多虧我吧，幸好我想出這種摘下來跪地上再給人姑娘帶上的法子。要不然，顧盛之，你哭都找不到地方去哭。」
顧盛之對孫湛囉里八嗦的一堆廢話就一句話：「把你紅包準備好。」
再一次被套路的夏四季磨磨牙，你們兩個還真是一對狼狽為奸的好兄弟啊！
夏四季又想到自己當年在顧盛之過生日的時候主動送他房卡的往事，真是鬱悶的要吐血。明明都是人，她套路顧盛之從未成功過，顧盛之套路她一套一個準。
就在四季以為日子已經恢復如往昔，一切即將步上正軌時，清晨的一通電話讓她和顧盛之匆匆踏上歸程。
電話是顧盛之媽媽打來的。
顧盛之掛斷電話後，對夏四季說：「四季起床，我們需要回濱城一趟。我爸病了。」
他的聲音低低的，但還算冷靜。
顧盛之說完就出去了，夏四季簡單收拾一下，等她來到衛生間門外，卻聽到裡面傳來很淺的很壓抑的嗚咽聲。夏四季心裡一驚，她突然明白過來，顧盛之爸爸可能不是簡單的病了。
兩人幾乎什麼都沒帶，顧盛之拉著夏四季的手奔下樓去。兩人來到地下停車場，夏四季突然拉了一把正要上車的顧盛之：「我來開。」
清早的市區，車流人流焦灼在一起，動彈不得。
顧盛之什麼都沒說，神色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有不停交換上下位置的左右手出賣了他的不安。
夏四季趁等紅綠燈的時候，伸手包住顧盛之疊在一起的手。
「我媽說，是突發性腦梗，我爸應該是晚上在自己房間發作的，你知道，這個病搶救的時間，時間很重要。」他說著，頓了頓，「四季，我有不好的預感。」
「別嚇唬自己。」夏四季安慰道。雖然她也知道這種安慰有多麼蒼白無力。
「他前天還給我打電話，說濱城已經三十天沒有新增，這是一個特別好的現象。他讓我不要懈怠，儘快把這次工作的成果整理出來。」
夏四季不知道該如何寬慰顧盛之。父母子女很多時候是一筆算不清的爛帳。
這麼些年，顧爸爸一直想取得兒子諒解，可顧盛之在某些方面特別愛鑽牛角尖。
他從小把父親當時自己的榜樣，治病救人，愛妻顧家，是個人人都稱讚的好男人。顧盛之似乎從小就是看著父親的背影長大的，如何待人接物，如何自處於世。他也在心裡以父親為傲。
只是有一天，他爸親手撕毀了自己在顧盛之心目中的形象，還是以那麼不堪的方式。那不單單是一個父親的形象的毀滅，還有榜樣的坍塌。
所以，這些年，顧盛之和他爸常年冷戰。
車子終於駛上高速，顧盛之繃緊的背一刻也沒有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