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理想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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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交車的廣播聲強行把夏四季從數年前的記憶中拉回現實,連小區附近的站牌都改頭換面不復從前。

  老夏同志正蹲在沙發前邊看電視邊吃飯,聽到響聲,略微遲疑地轉頭看向門口。

  「咦,你怎麼回來了,也不跟爸說一聲。」老夏的嗔怪里是滿滿的驚喜。

  夏四季把包一丟,剛想往沙發上癱,卻被桌子上的飯菜奪走了全部注意力:「您怎麼又吃這個!醫生不是說了讓您少油少鹽!」

  夏四季泄憤似地把排骨和紅燒肉夾到自己碗裡,一邊吃一邊嘮叨她爸:「你就是成心的,中風多好玩啊,再去住兩個月醫院,每天都能見到美玲姨。」

  美玲姨當年差點兒成為她爸的第二春。那時候夏四季聽多了後媽的故事,總一個人躲被窩裡偷哭。這直接導致老夏忍痛斬斷情絲,否則美玲姨就成她後媽了。

  哎,夏四季都有些鄙視當年的自己,多心機啊,多會裝委屈啊。

  她爸中風那次,多虧了美玲姨忙前忙後,要不是人家有老公了,夏四季恨不得上杆子喊媽。

  夏四季雖然嘴上怪她爸吃這些高油高鹽的東西,但如果老夏跟電視上演的空巢老人一樣正啃涼饅頭呢,估計她心裡更不好受。

  夏四季吃完飯去洗碗,老夏顛顛地跟在她後面問:「你最近跟你媽打電話了嗎?」

  夏四季覺得她爸話裡有話。

  「你媽昨天打電話跟我說,她最近總是失眠,記性也不太好,做起事來丟三落四,懷疑自己更年期了。」

  夏四季笑:「您二位什麼時候這麼相親相愛了,是不是準備破鏡重圓啊?」

  老夏沒理她這一茬,接著自己的話往下硬說:「你姥姥家那堆表舅表叔的整天虎視眈眈,你媽也是應付的很吃力。」

  「是外婆。」夏四季糾正。

  本地人是叫姥姥的,但她媽那裡叫婆婆。她第一次去源州,因為稱呼被糾正了很久。

  她媽常罵她是養不熟的狼崽子,卻從不知道她與源州外婆家的生分從何而來。

  很多家族企業發展到最後都逃不過一個內耗,自從老秦總去世後,有關利益分配的爭鬥越演越烈。直到夏四季畢業那年,秦總被刑拘,再絕地翻盤,一場場拉鋸戰拍成電影估計叫好又叫座。

  其中曲折艱辛夏四季所知甚少,秦總要強,事情快搞定了才讓她知道。

  她媽想讓夏四季進公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倒不是提前培養繼承人。夏四季是塊什麼材料,秦總也不是不清楚。讓她進公司,單純是覺得夏四季如今在荒廢生命。

  老夏還在說著什麼,夏四季甩甩手上的水珠子說:「坐車累死了,我去睡會兒,你一會兒別忘了幫我去買肘子。」

  老夏成功被轉移注意力,忙一疊聲答應著。

  夏四季躺在自己房間,輾轉反側,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她媽,一臉哀她不幸,怒她不爭的模樣。

  是了,她媽可不就是這樣一次次面對她不走尋常路的選擇,一次次失望。棄文選理的時候,轉去學美術的時候,為了和顧盛之在一個城市放棄出國的時候。她確實每次都跟她媽在對著幹,然後摔得灰頭土臉,耳光響亮。

  在家三天,夏四季除了吃就是睡,最後一天她拉出自己塞在床底的漫畫書,滿滿的三箱子。

  她爸特憂鬱地站在門口,吐了一口煙:「我們緬懷的,已然逝去的,葬在大雨里的,清晨的……」

  「老夏,你怎麼又抽菸!」夏四季氣到肝疼。她畢業那年,簡直就是倒霉催的,剛跟顧盛之分手,哭腫的眼睛還沒消腫就接到鄰居打來的電話。

  老夏中風了。

  夏四季連夜站票回到家,站在老夏病床前,眼淚都哭不出來。為了湊錢給老夏治病,夏四季給她媽打電話。接她電話的是秦總助理,秦總因涉嫌違規貸款被刑拘了。

  那個時候,夏四季真正體會到了生之艱辛,錢之偉大。以及,單個的人面對命運碾壓的無奈和妥協。

  萬幸的是,老夏最終轉危為安,除了有輕微的手顫外,恢復的格外好。秦總挺過風雨,收拾了一班絆腳石,這兩年隱隱有去納斯達克敲鐘的架勢。

  面對秦總的軟硬兼施,夏四季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或者說擰巴什麼。

  「爸,你說我要是辭職癱在家,你願不願意養我啊?」夏四季重新蹲回地上,吭哧吭哧地給書撲灰。

  「你媽比較有錢。」老夏同志實話實說。

  「我是認真的。」夏四季撫摸著一本本書,難得一本正經,「我一直想把插畫畫下去。」

  老夏突然直起身子,原來是被煙燙了一下指頭,「怎麼突然這麼想了?」

  「也不是突然。」夏四季把紙箱子推到床底下去。當年她為了和顧盛之一個城市,最終放棄提前錄取的學校,按普通文理填報了志願。最受打擊的人其實是老夏。

  夏四季高三突然要學美術,老夏驚訝之餘說不開心是假的。從他積極幫助夏四季隱瞞秦總這件事就能看出他希望夏四季繼承自己衣缽的渴望。後來,夏四季放棄美術學院,改上教育學院。老夏很是失落了一段時間。

  「我記得你在學校那會兒,插畫還在一本雜誌上連載過呢。」老夏唏噓不已,當時他還略微有些不屑自己閨女的畫風。油畫系出身的夏老師,曾經是個長發憂鬱的偽藝術家。如今,長發變短,兩鬢斑白,手抖得拿筷子都費勁,再也沒有捏過畫筆。

  夏四季終於找到了那些沒畫完的手稿,最上面的「青芒之戀」四個字都泛黃了。

  夏四季吹口氣,被灰迷了眼。咳嗽了半天,眼淚都快出來了。

  老夏幫她把手稿裝好,說:「想做就去做唄,有爸爸在呢!」

  夏四季拎起老夏裝好的手稿和小鹹菜,準備回程。

  北方的冬天總是灰濛濛,老夏站在小區門口揮動手臂的身影就和灰濛濛的街道混在一起,越來越模糊,直到公交車轉彎,消失不見。

  夏四季心頭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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