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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凶又委屈,聽起來可憐兮兮的,大概真是被嚇慘了。

  枕霄忍不住彎起嘴角,看著眼前的天花板,見好就收:“要我陪你睡嗎?”

  “不要,我沒有跟男生擠一張床的興趣……”夏驚蟄又翻了個身,把被子團成一團,抱在懷裡,輕聲道,“跟我說說話吧,不然太安靜了,我會胡思亂想。”

  想到有鬼掛在窗戶上嚇唬他,爬上他的床,窗外滴答的水聲是殺人狂魔刀尖血滴落下的聲音——現在還多了一條:睡在他上鋪的是一具屍體。

  “好吧,不過我有點困了,可能說著說著就睡著了。”枕霄思考片刻,道,“我不太喜歡講自己的事,也沒什麼可講的,倒是有一件事一直很想問問你……”

  “什麼事?”

  “去操場假摔的那天下午,我睡醒之後,看到你不在房間裡,就出去找你,發現你坐在天台中央那間儲藏室的屋頂上……那個時候,你在看什麼?”

  “怎麼想起問這個了,”夏驚蟄緩緩拉下蒙住臉的被子,看著一片空茫的黑暗,回憶道,“我記得那天……下午前兩節都是自習課,我就沒回去,畫完了一章的內容,打算出去透透氣,不能抽菸,所以吃了一顆牛奶糖——我沒什麼事做的時候,都會爬到那個屋頂上坐著,反正四面都是天台的地,也很安全,全校最高的地方,聽起來還挺酷的,對吧?”

  “至於在看什麼……隨便看看,積累素材罷了。看看那些對我退避三舍的同學,在我面前從來沒有好臉色的校領導,還有幾個不在意我是誰、對我還算友善的老師……平時看不到的東西,偶爾遠遠地觀察一下,也很有意思。”

  他的語氣很淡,全然聽不出一點同“有意思”三個字沾邊的情緒,甚至因為太過平淡,隱隱染上了些許低落的意味。

  這次枕霄沉默了很久,久到夏驚蟄都險些以為他睡著了,他才突然開口,語氣罕見地鄭重:“我還是覺得,世界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極端惡意,你這麼‘臭名遠揚’,可能……有些蹊蹺。”

  “嗯,我知道,我又不傻,”夏驚蟄望著頭頂的床板,輕聲道,“但是無所謂了。真心厭惡也好,被人利用也罷,我不恨他們,只覺得他們可憐,連憑藉自己的判斷力評價他人都做不到,考試算對幾個答案、蒙出幾道題,又有什麼意義呢——再說了,不管被怎麼添油加醋,最開始幹過的那些蠢事都是我自己選的,怪不得別人,不能要求所有人都知道事實的真相,都來聽我作自我介紹,這不是他們的義務。”

  “而且……如果真有機會,我也挺想和他們好好相處的,可惜只有借著黑信封的名頭,才能從現在的立場裡跳脫出來,這麼戴著面具去跟人交往,是不是挺犯賤的……多少有點兒受不了孤獨吧,認識你之前,我其實很久沒有和誰這麼好好說過話了——枕霄,這是我找到的平衡,我單方面地對他們冰釋前嫌,告訴自己沒必要計較,遠遠看著就好,這樣我會好受些。”

  “當然了,主動權並不在我。”

  他太平靜了,說這話的時候不像談論偏見,倒像說起什麼毫無威脅的小貓小狗,和平時動不動就火氣上涌、銳利又暴躁的模樣截然不同。

  枕霄默默聽著他清冷的話音,鬼使神差地想,之前每一次提及兒時不告而別的那位朋友的時候,他好像也這麼平靜。

  “你知道嗎,”枕霄側過身,好讓聲音更清晰地落下去,傳進對方的耳朵里,“我第一次聽到‘黑信封辦事處’這玩意的時候,心裡想的是,這也太荒唐了,裝神弄鬼的,真的有人會信嗎……”

  “後來偶爾聽到班裡有人談論這件事,聽著他們的語氣,我又想,說不定真的有神靈呢,對於山窮水盡的人來說,所謂的神靈,比起信仰,大概會更像一種安慰,就像那個傳說中的辦事處一樣,留下信封的時候,就能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己,我已經盡力了,連未知的天價報酬都願意賭一賭,就算被拒絕,也沒有遺憾了。”

  “再後來,知道你就是那玩意背後的人之後……說實話,有點失望,原來所謂的神靈只是個普通人,脾氣還特別不好,又凶又暴躁,怎麼能把願望寄託給這種人呢……”

  “不過現在……我又開始覺得,這個神秘兮兮的辦事處,還有它背後的創始人,還是和神靈沾了一點邊的。”

  難得說這麼多話,對方卻久久沒有應答,枕霄心情複雜地翻過身,將自己攤平在床上,語氣頗有幾分無奈:“夏驚蟄……睡著了?”

  沒有回答,只有對方安穩的呼吸聲,與窗外隱約響起的風聲。

  “沒想到我還有催眠的功能……算了,好好睡吧,別想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了,你自己也是小神仙,怪丟人的。”

  -

  秋風漸起,少年獨自一人坐在學校的最高處,垂眸望著地面上往來的人群,神情平靜,仿佛在觀看一場默劇。

  清冷的風拂動他的鬢髮,將他寬大的外套吹得嘩嘩作響,一片梧桐葉自遠方輾轉而來,在他的肩頭稍作停息,又隨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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