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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涵閉上眼,斷斷續續睡著了幾次,每次都被噩夢驚醒,驚醒後他趴到床邊,偷偷推開一點縫隙,外面的嘈雜聲傳進來,整個院子燈火通明。

  他只好重新閉上眼,猜測杜山闌可能正在忙什麼,他不是第一次經歷葬禮,父親去世時他在靈堂守了整整一夜,那時他感覺自己堅強無比,得體地處理好了一切,只有大人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全做了,他也過早地逼迫自己成為大人,當身邊同學忙著談戀愛打遊戲,和爸媽哭訴爭吵,他覺自己站在更遙遠的另個世界。

  而此時,隔著一扇發光的窗子,所有人在外面忙碌,他是唯一被藏起來的孩子,他的杜先生讓他睡覺,什麼都別管。

  時涵低頭淺笑,笑著,眼眶泛起熱意。

  不知多久過去,逐漸的,外面安靜了,他判斷席茵苒被送走了,燈也一盞一盞滅掉。

  手機鈴聲響起來,把他嚇到一跳,他忙翻出來,是個未知號碼。

  他謹慎接通,電話里傳來熟悉女人的聲音:“駱希涵嗎?”

  時涵意外:“蔣容?”

  駱星遙的經紀人,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

  電話里的女聲悲慟地顫了顫,“嗯對,我是蔣容,你現在能過來一趟嗎?”

  時涵皺眉:“我在曼谷,出什麼事兒了?”

  那頭傳來抽泣聲,蔣容極力控制語氣,“你、你哥……星、星遙他,在監獄裡自殺了!”

  好像遙遠地方飄來一股寒氣,緩慢溫柔地刺入五臟六腑,等時涵覺察,胸口悶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蔣容徹底哭泣起來,“前陣子我帶律師去見他,他還問了你的情況……律師答應會盡全力想辦法,演藝圈雖然把他封殺了,可他還有剩下的財產,以後出來了,找個僻靜地方成家過日子,也能、也能好好的……可是,可是剛才警官給我打電話……我、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才二十多歲,還有大把的年華,他怎麼、怎麼會這麼想不開……”

  時涵呆滯地聽著,窗口的月光忽然變得模糊起來,仿佛掉進一場夢裡,可耳邊的哭聲那般真切。

  蔣容忍無可忍地哭了一會兒,總算控制住情緒:“抱、抱歉,我知道,你可能並不想知道他的事情,但你是他唯一的直系親屬,他有寫遺書,留了套房子給你,其他的捐贈了,有空回來,找律師接收一下吧,這麼晚,打擾你了。”

  半晌,時涵的手滑下來, 輕輕垂在床單上。

  駱星遙最討厭父親,駱星遙走了和父親一樣的路。

  他心疼杜山闌抱著巨大遺憾面對母親的死亡,轉眼間同樣戲碼來到自己身上。

  寂靜的夜裡,有腳步聲出現在門口,杜山闌輕輕推門進來,“還沒睡?”

  時涵呆呆扭頭,有那麼幾秒鐘,完全記不起怎樣說話。

  杜山闌輕輕皺眉,“怎麼了?”

  他總是那麼敏銳,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的不對。

  時涵艱難張嘴:“哥哥……”

  杜山闌不開燈,拖著步伐朝他走來,沉重地坐到床邊,“不是讓你睡覺嗎?楊笠每天叮囑你好好保養,還敢熬夜?”

  屋裡沒有開燈,院裡的燈也滅了,月亮照進玻璃窗,像一副未及落墨的輓聯,悲傷地鋪疊在床被上。

  時涵掀開一角棉被,輓聯飄到手腕上,他顫抖著往前伸,拼命抓住杜山闌的手:

  “剛剛駱星遙經紀人給我打電話,說是,他在監獄裡自殺了。”

  他說的那麼平靜,眼睛也那麼平靜,與杜山闌如出一轍。

  杜山闌手上一愣,而後垂下眼沉默。

  沉默,是沉入水底的磐石,水有多深,它沉多深,並非墜落,而是回到出生的地方,回到地球的子宮,再不睜眼看塵世的紛擾。

  許久,杜山闌往前攬臂,把他拉入懷中:“難過嗎?”

  時涵支使出全身力氣,在他胸口無力搖頭,“就算他不死,就算改邪歸正,他也永遠不可能成為我希望中的哥哥。”

  卻不知道為何,聽完這句話,杜山闌覺得更加心疼。

  對駱星遙,時涵從來沒有心慈和手軟,難以釋懷的,只是深藏心中的那份遺憾罷了。

  就像他遺憾席茵苒,明明可以好好做享福的媽媽,非要和自己鬥爭大半生,最後臨死說一句再也不想養孩子。

  要知道,世上沒有觀音,多得是深陷泥潭無從救贖的人們,他們因為遇到彼此,成了僅占少數的幸運兒,僅此而已。

  他冷了眼,輕拍時涵的背,“他也算有骨氣,這就是他的選擇。”

  時涵費勁苦笑,“是啊,尊重他的選擇,只不過以後,我就真的舉目無親了。”

  杜山闌說:“你有我。”

  就像我有你。

  平靜普通的口氣,透出無比堅實的力量。

  時涵深埋進他胸口,嗅著熟悉的味道,聽著熟悉的心跳,好像這些東西,已成為他擁有的全部。

  今夜註定難熬。

  時涵無言發了會兒呆,深深吸一口氣,露出淺淡笑意:“你呢?事情都處理完了?”

  杜山闌頷首說:“嗯,之後的事林玦會辦好。”

  時涵:“你不生他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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