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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可以一家人團聚!”

  謝曼安平靜地看著面前畏懼驚慌的九五之尊,她平靜地開口:“父子情?一家人團聚?”

  “對對……”

  謝曼安慢慢笑了,她沒有想到隔了半輩子再見他,自己竟會這樣平靜。

  “你將我推下馬車的時候,就算不顧慮我,可顧念過父子情份?”

  “他在我肚子裡已經八個多月了,會翻身會踢你。”

  聖上臉色煞白。

  “你知道下身不停流血在雪地里走兩個時辰,幾度昏死再爬起來跌跌撞撞前行是什麼滋味嗎?”

  “你知道讓一個陌生男子給自己接生的難堪嗎?”

  “你又知不知道,因為早產,沒有奶水。荒郊野嶺,他好不容易出生又差一點餓死。”

  謝曼安好像回到了大雪紛飛的那一日。

  三十二年過去,如今跟這個罪魁禍首訴說她這一生最苦難的一日,居然可以這樣平靜。

  謝曼安發現自己的恨好像早就散了,早就被封旭撫平。如今再回憶那一日,怨恨與痛苦並不多,反而只剩下對封旭的懷念。

  那一日,也是她與封旭相遇的日子。

  聖上洗不成聲:“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但是我也有苦……”

  聖上的哭訴戛然而止,他感受到森然的殺意。他轉過頭去,看見封岌立在門外。

  一瞬間,他心口一沉,只覺得完了。

  封岌望著自己的母親,臉色鐵青。

  一瞬間,舊時記憶浮現眼前。

  父親對他笑笑,用隨意的口吻:“你生父只是和你母親沒緣分。別心中生怨。”

  後來又年長兩歲,他又問了母親。母親也對他笑,柔聲說:“性格不合沒有緣分,一別兩寬各自嫁娶。”

  他們不願意他活在怨恨里,用善意的謊言欺瞞他。

  封岌立刻拔取肖子林腰間的佩劍,劍聲破空,銀光一閃,直刺聖上而去。

  “嘉屹!”謝曼安立刻站起身,擋在帝王身前,朝封岌搖頭。

  她不是要給聖上求情,而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沾上弒父這樣有違綱倫的罪孽。

  突然又是一道銀光閃過,是寒酥拔取了長舟手裡的佩劍。她用力划過,鋒利的堅韌划過聖上的咽喉,鮮血噴涌而出,濺在她的臉上。

  封岌也好,封岌的母親也好,又或者跟在門口的封岌的心腹,皆是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寒酥心口怦怦跳著,她握劍的手慢慢垂下來,指尖忍不住地顫。她後知後覺,自己殺了至高無上的九五之尊。

  對帝王的敬重理應埋在子民心中,可是剛剛她站在門外聽了封岌母親的話,只覺得十分憤怒!

  封岌顧著綱倫不能手刃,那麼她來殺!

  好半晌,寒酥長長舒了口氣,說:“聖上愧對百姓,留下傳位詔書之後,自、自刎辭世……”

  她望向封岌,望過來的目光似乎在問他這樣的處理對不對。

  封岌突然笑了。

  他將手中握著的長劍扔給肖子林,摸到寒酥袖中的帕子,小心翼翼給她擦去臉上的血跡。

  “對。”封岌說,“你想怎麼處理都可以。”

  不完善之處,他來兜尾。

  聖上躺在地上的血泊中,人已經沒了氣息,眼睛卻睜得很大。他向來不是個明君,能夠坐穩皇位何嘗不是封岌這些年在外的捷報連連,以及封岌並不生事的輔佐。

  不管聖上是不是封岌的親生父親,若他沒有幾次三番想除掉封岌,封岌並未想過登玉階著龍袍。

  可事實上,人站在高處,連放棄的權利也沒有。

  大荊就這樣換了姓。

  封岌終於未失承諾——他只有一個父親,他永遠姓封。

  將皇家嫡長子的身份棄之如履,仍能登玉闕。

  十餘日後,是近日來少見的好天氣。明明還在春寒料峭的時候,這一日卻暖如夏日。

  這一日,是封岌正式登基之日,也是立後之日。

  按理說,這帝王登基與立後應該分開來辦,可封岌執意將這兩件大事放在一日。

  金殿之上,朝臣不解詢問。

  封岌笑笑,說:“這帝位,有她一半。”

  荒誕驚悚的話,令朝臣震驚。可短暫的死寂之後,竟是無人反駁。有那腐朽的老臣顫顫巍巍地朝前邁出銥嬅一步,剛要勸諫聖言當謹慎。封岌先開口:“愛情為國操勞半生,也該歸鄉頤養天年了。”

  封岌站起身,穿過跪地的朝臣,走出金殿。

  寒酥曾經想過自己這一輩子可能不會再嫁人,不能再穿鮮紅的嫁衣。可是沒有想到她會成親,雖然穿的不是正紅嫁衣。

  桌子上擺著玄底繡金的鳳袍,其上繡著翔空的鳳。

  絞過面,翠微小心翼翼地捧起鳳袍來幫寒酥穿戴。

  蒲英和兜蘭在另一邊走路帶風,一會兒找首飾一會兒端水拿胭脂。

  翠微喊她們:“來幫忙!”

  這鳳袍好重,可得兩個人幫寒酥穿上才行。

  “我來。”三夫人站起身,面上掛著柔笑。

  幫寒酥將繁複冗雜的鳳袍穿上,三夫人頗為感慨地說:“這樣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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