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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走到白首的感情,存在過也很好。

  落雪大了些,天地間逐漸染白,細碎的雪慢慢沉甸甸壓在寒酥的肩頭。風聲嗚咽著,捲起寒酥紅色的裙擺。

  她偏過臉去,簌簌墜落的眼淚,混在風雪中。

  埠昌城。

  東方宰浮懶洋洋地坐在一把太師椅中,雙腿交疊搭在面前的桌子上,他臉色陰沉,讓屬下膽戰心驚。

  大概在三年前,他就知道北齊會一敗塗地。如今他已不想著打勝仗,他只想漂亮地贏封岌一次。他要囂張地笑看赫延王被他氣得跳腳。

  可是河彰城的計劃泡湯了,而如今赫延王每到一座城池就要掘地三尺尋找他。

  東方宰浮皺眉,厭煩地敲了敲桌面。

  軍帳外呼嘯的風吹得他心裡加更厭煩。他將搭在桌子上的腳放下來,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茶水入口發現是涼的,他立刻吐出來,且摔了手中的茶杯,繼而咒罵了兩句。

  他站起身來,在軍帳中渡著步子,想著接下來該如何做。他眉頭緊鎖,自言自語:“馬上就要打到都城了。他一定會到都城……”

  長舟大步朝雲帆走去,叮囑:“子林奉命回京,我接手了他的事情,日後不在將軍身邊。你在將軍身邊要多注意些。”

  “放心。”雲帆說,“我覺得就是你多心了,將軍沒什麼值得格外注意的。將軍還是那個將軍嘛。”

  長舟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回自己的軍帳。

  葉南抱著胳膊立在他的軍帳外,在等著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肩上積了一小堆雪。

  長舟看她一眼收回視線,繼續往裡走。

  葉南跟進去,問:“喂,你胳膊上的傷怎麼樣了?”

  “無事。”

  葉南盯著長舟那張沒有表情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壓著火氣說:“你心裡不是滋味兒也不必用這種方式。”

  原本封岌是派他回京做事,是他堅持要留在戰場上,讓肖子林回京。

  “我本來就是武將。”長舟坐下來,擦拭腰刀上沾染的雪。

  葉南急急向前邁出一步,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長舟,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可將軍都沒有責怪你,將軍都已經從夫人的死中走了出來,你又何必見北齊人就沖?不死在戰場上不能贖罪了是不是?”

  “我要睡了。”

  “你……”葉南恨鐵不成鋼地冷哼一聲,轉身大步出去。

  長舟將刀柄擦了一遍又一遍,正如這幾個月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想——當時路口,若他與夫人交換前往的方向該多好。

  一念之差,悔之終生。

  雲帆端著熱茶鑽進封岌的軍帳中,將茶水送到他書案上。退出去之前,雲帆再次悄悄打量著正處理軍務的封岌。

  他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來將軍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只是消瘦了些而已。而消瘦也是行軍打仗的必然。這段時日,將軍從未提過夫人,也從不見他悲傷,明明已經從夫人的死中走了出來。

  雲帆實在不懂,為什麼只有長舟堅持讓他格外注意將軍的一舉一動。

  封岌從軍帳中走出來。

  雲帆回過身,趕忙詢問:“將軍,可有什麼吩咐?”

  封岌擺了擺手,讓雲帆自去。

  他微眯了眼,望著今冬的第一場雪。

  “酥,點心也。”

  “不是這個意思。取自枝頭雪,是雪的意思。”

  封岌一陣恍惚,他抬手,接了一片雪。

  雪花落在他疤痕扭曲的掌心,慢慢消融。

  這一場雪直到半夜才停,第二日封岌率領大軍繼續前行。占了埠昌城,再往前直到北齊都城之前的幾座城池毫無抵抗之力,更有不戰而降。

  泗家城是唯一抵抗之地。

  長河縱馬急奔穿過士兵,到封岌面前,道:“稟!發現東方宰浮的行蹤,已被長舟率眾圍堵!”

  封岌沉聲下令:“放他走。”

  長河愣了一下。

  封岌補充:“不要被他覺察。”

  長河完全探不透封岌這是何意,他也不敢多問,立刻轉身縱馬狂奔去傳話。

  封岌眸色沉沉地望著前方。

  離了這泗家城,就到了北齊的都城。遠處山巒之後,已隱約可見北齊都城的輪廓。

  要結束了。

  終於要結束了。

  略作休整,五日後,封岌率領浩浩湯湯的大軍繼續向北,直奔北齊的都城。

  士氣高漲,未戰而歡呼。

  所有人都知道歷史將改寫,幾百年間時不時向中原欺壓的北齊將俯首稱臣。不,是再也不復存在!

  捷報連連後傳,大荊朝堂與鄉野算著日子,算出這一日終於要到了。他們開始盼著最後的捷報。

  穆然的皇宮中,聖上站在高處,瞭望著北方。這一日終於到了,他自語道:“應當快到宿州了……”

  得知他身世時的欣喜,還有過往與他為數不多的相處,潮水般襲來。

  聖上閉上眼睛。

  他不能讓封岌活著回來。

  事關皇家臉面。有些事,只能永遠成為秘密。

  封岌率兵逼至北齊都城時,眼前這座皇城之中哭嚎不斷,城中人四處逃竄。往日囂張的士兵早已棄城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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