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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岌的母親坐在在一排高低錯落的君子蘭旁,在她面前的石桌上擺著尚有熱氣飄出的清茶,一條佛珠亦躺在桌上。

  既已撞見了,寒酥也不好扭頭避開,她款步走過去,規矩地福了福身:“老夫人萬安。”

  老夫人點了下頭,目光隨意瞥過來一眼。

  老夫人如今是除了兒子,萬事不過心。府里人多,經常會有些親戚過來,她懶得分辨誰是誰。不過因那點素糕,卻對寒酥有點印象。

  “是你啊。”老夫人多看了寒酥一眼,“怎麼戴著面紗?”

  她隱約記得寒酥生得極美,那張臉蛋足夠讓人一眼驚艷,繼而心馳不忘。

  “回老夫人的話,前幾日不小心劃傷了。”寒酥溫順答話。

  老夫人“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麼,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這倒是讓寒酥心裡更舒服些。自劃傷了臉,每次見到旁人,對方總要流露出惋惜之色。

  唯獨不曾在她面前流露惋惜之色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面前吃齋念佛的老夫人,另一個……是封岌。

  寒酥主動稟話:“我想摘些蝴蝶蘭做糕點時裝襯之用,不打擾老夫人品茶了。”

  “蝴蝶蘭?在……”老夫人本想指點蝴蝶蘭在哪裡,卻因為不遠處的人影止了話。

  府里的李管事帶著很多小廝經過,跟在他身後的小廝好似一眼看不到頭,這些小廝或提或抬著東西。

  老夫人聲音如水:“過年就是麻煩。”

  她又問:“這興師動眾的,又是做什麼?”

  一旁的侍女稟話:“老夫人,這些都是宮裡賞賜下來的東西。”

  老夫人的臉上立刻浮現了厭惡。這種厭惡毫不遮掩,立在一旁的寒酥看了個清楚。這不是寒酥第一次在老夫人面上看見這種厭惡。封岌歸家那一日,溫和慈愛的老夫人就曾流露過這種表情。

  老夫人重新看向立在一旁的寒酥,給她指了剛剛瞧見蝴蝶蘭生得最好的那一片在哪裡。

  待寒酥帶著侍女離去,老夫人皺著眉問:“穗娘,嘉屹又進宮了?”

  “半個時辰前出了府。我瞧著他身上穿著,不像是進宮的樣子。”穗娘一邊稟話,一邊給老夫人又倒了一杯清茶。

  好半晌,老夫人嘆了口氣。

  封岌確實沒有進宮,他一個侍從也沒帶,一個人去了熱鬧的街市。今日是年三十,哪裡都熱鬧。

  他就是想看一看繁京的熱鬧。

  穿過人來人往的人群,封岌走上熱鬧街市最中央的橫橋。橋身最高處兩側有長椅,平日可供人稍坐小歇。只是今日人擠著人著急採買,並沒有人在那裡小坐。

  人群笑著穿梭經過,唯封岌站定在橋上,他略彎腰,雙手撐在橋欄,俯瞰京都最繁華的地方。

  見慣了邊地的荒蕪和蒼涼、疆場的鮮血和白骨,封岌俯瞰著下方的人群,稍有些不適應。

  沿街商鋪店門打開,賓客來來往往。沿街叫賣的小販操著不同的口音,喊著同樣的熱鬧。行色匆匆的年長者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在那一堆深色的布袋子之間,還夾著個不和諧的小豬糖人,明顯是要帶回家給孩子。

  年輕的女郎們穿著鮮艷的裙子手挽手閒逛,嬌嬌的笑聲輕柔悅耳。又有一群頑皮的孩童追逐著穿過人群,跑在最後的孩童手裡高高舉著個紙風車,風颳過,吹得風車呼呼地轉動,轉出圓形的光暈。

  這就是他十餘年守衛的疆土與百姓。

  那一張張笑臉、一道道閒適放鬆的身姿,都是邊地之士白骨血肉堆成。

  縱不能享盛世之繁,後世喜樂便無悔無懼。

  封岌站在高處俯瞰,替葬身疆土的萬千烈士看一看他們不滅的凌雲志報國心。

  “將軍?”一道噙著意外的女子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趙將軍、李將軍、孫將軍……軍中有太多將軍,可若被省去了姓氏,只尊稱“將軍”,唯封岌一人。

  封岌尋聲望去。

  昭禮縣主壓下心中崇拜,擠過人群走到封岌面前緩緩福身。

  “縣主多禮了。”封岌道。

  他居然認得自己?昭禮縣主心中更是驚喜。

  封岌確實對她有印象,畢竟小年那日她彈唱了寒酥寫的詞。

  “將軍!”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壯著膽子走到封岌面前,他仰著小臉,認真道:“過年了我能買最喜歡的草莓糖了,我想給將軍!”

  他朝封岌伸出小手,將攥著大半日的一塊糖遞給封岌。明明想了很久的糖,終於得到了攥在手裡捨不得吃,卻在見到封岌的那一刻主動送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

  在封岌接過那顆糖時,小男孩立刻開心地笑了,他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開心,今日的開心會讓他銘記很久很久!

  人們早已認出了封岌,只是誰也不敢上前打擾。如今有了昭禮縣主和那個膽大的小男孩開頭,更多人圍過來,你一句我一句表達著恩謝,又恨不得也像那個小男孩一樣能把自己的東西送給封岌。

  封岌聽著他們的恩謝,甚至十分有耐心地聽著他們重複一遍又一遍的話,不過東西卻是再沒收。

  在封岌聽著百姓你一言我一語訴說著這些年生活變化時,寒酥正在府中忙碌地準備著十二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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