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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嘞,姑娘坐穩嘍!”

  唐荼荼在湖裡洗乾淨手,把撈了一下午的兩桶魚送給了別的遊船,在那一大家子的感謝聲中上了岸。

  晚風漸起,南小海邊上的熱鬧不減。

  西邊湖畔上是滿滿的客棧,燈籠映得紅燦燦的,一仰頭便能看到各家樓上的酒宴;湖的東邊是蓬萊縣衙、提刑司和練兵的校場,這與民同樂的時候,官衙也掛了些紅燈籠,把高高的門庭照得巍峨森嚴。

  夕陽將落,該是衙門下值的時辰了,卻有幾名精騎從碼頭方向駕著馬狂奔而來,到了廄舍前狠狠一勒馬。

  “吁——”

  幾名精騎分散開來,大步衝進了縣衙和校場。

  很快,縣衙里有吏員神色凝重地出來,又匆匆領著人進了提刑司。

  什麼事兒,值當挨個衙門匯報一遍?

  唐荼荼正納悶,廿一沉聲道:“出事了。”

  幾個影衛氣息立變,從游湖的歡快里醒透了神,不用殿下吩咐,便分路去打探消息。

  提刑司,乃京師刑部在全國一百六十府常設的刑獄衙門,衙署都位於各府的首縣。歷來民生小案子歸縣衙,大案、命案交提刑司是慣例了。

  蓬萊恰恰是登州府的首縣,提刑司常駐之地。

  廿一敏銳地察覺到殿下心情不美。

  離京城越遠,殿下的耳目越少,至蓬萊,除了手邊這十來個人外幾乎無人可用了。得用的探子都圍繞著濟南府和青州,那是山東省水路陸路、以及書報函件的必經之地,想知道什麼消息都能搜羅著。別的州是顧及不到的,遑論沿海一小縣。

  於是這條信報,還是公孫景逸給他們帶過來的。

  “廟島上出了點事,疍民偷了些東西,巡島的說是事兒不大,不必勞煩大人們。我爹便讓我上島去瞅瞅,解決不了再傳信與他。”

  唐荼荼微怔:“是咱們縣的疍民?”

  “可不?丟人現眼,現到外邊地界了。”公孫景逸啐了一聲,又道:“蓬萊的小官不好越權拘人,讓去倆天津官兒審——這位是咱們縣的巡檢,跟我打小玩到大的老弟弟,姓楊。他平時事兒忙,你倆碰不了幾面,茶花兒你不用記他。”

  他身旁的年輕人相貌俊逸,正值談婚論嫁的大好年紀,本來正對著唐姑娘長長一揖以示禮,揖還沒揖下去,被公孫這話逗得噴笑出聲了。

  楊巡檢退開了半步,饒有興致地聽公孫與這位唐姑娘談話。

  “偷了什麼?”唐荼荼隱隱不安。

  “上了島才知道。我們這就要上碼頭了。”公孫抬腳要走,忽又折回來,奇道:“你倆怎麼都在外邊跑?臬台大人提了你爹去問話,你倆沒收著口信兒?”

  唐荼荼愣住了。

  “問話?”

  她絞盡腦汁默背地方行政官員表,終於想起來臬台是幾品官——省司法長官,又名按察使,正三品,常年出外勤考察各州縣吏治和刑獄,有問政之權。

  “問什麼話?”

  “臬台大人在席上聽下官陳事,忽的問起靜海縣這半年來在山東大量征買鐵材鋼材的事,沒持皇諭,卻以淨價(成本價)收走了十萬斤精鐵,上萬斤鋼塊,是誰准許的?”

  就這麼幾句話,唐荼荼後脊骨都涼了。

  工廠一區廠房已經收尾了,二區在建中,期間一切建材採購都是由太子撥款、年掌柜托攬人脈在各地購置的,跟縣衙沒一點關係,但收貨地址無一不是靜海縣。

  其間十幾噸建材是從哪買的、怎麼運輸的,她沒有多關注,只知道精鐵是從山東運來的,炒鋼技術是從河北冀州一個什麼地方買的。

  太子本事大,手下能人多,建材日夜不停地往山上運,唐荼荼壓根沒往這些土木鐵煤的供應量上操過心。

  淨價買入……他們是截留了山東今年產出的所有的鋼……

  是了,市面上哪能買到什麼鋼?時下的技術是坩堝炒鋼,舉一省民營官營礦場之力,一年能炒出上萬斤鋼就是大幸了,這上萬斤大約全會收走用作軍用,各省火器作都在抓緊研造精鋼炮,太子截的是他們的鋼。

  這買賣甚至沒過明面……而眼下,山東的大司法官來問責了。

  唐荼荼舔了舔下唇的干紋,心亂如麻。

  卻聽二哥笑了聲:“有勞公孫兄傳話,父親不懂這些,鋼材一事屬我最知情,我這就去給臬台大人遞拜帖——曉曉,與公孫兄道個別,你坐車自己回家。”

  廿一牽來馬,晏少昰利落地翻身上鞍,馬撒開四蹄朝著東邊去了。

  陳事堂中。

  唐老爺幾乎坐不住,冷汗簌簌地往下流。

  堂中不止他一個人,他沒那待遇,臬台老大人深諳官場套路,問政不是冷臉責問,是先請吃席、吃飽喝足了再問事,被點名喚來此處的登州官員都沒什麼胃口,兩桌菜沒動幾筷。

  可十幾個官都圍桌而坐,都嘗著了這頓鴻門宴,獨獨唐老爺是一刻鐘前被衙役拘上來的。

  雖給了他張椅子坐,這給得還不如不給,讓他站到牆角去都比坐在這大堂正中心、被所有人的目光審視著強。

  臬台看完邸抄,眯起不太清明的老眼看了看他,道:“唐縣令,喚你過來敘敘話,不必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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