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華陽把鑰匙給他。
陳敬宗開鎖,推開門,一股潮氣撲面而來,因才過去短短兩日,屋子裡並沒有堆積多少灰塵。
放下華陽,陳敬宗先去開窗通風。
華陽盯著他的後腰。
陳敬宗轉身,華陽目光一閃,避開了他的眼睛。
陳敬宗上下打量她,忽然問:“就算齊氏貪贓,這也是我們陳家的事,你為何如此上心?”
他們去年冬天大婚,至今不足一年,可陳敬宗已經很了解她的脾氣,大多時候她都把自己當公主,除非房屋失火,陳家其他院裡發生什麼,她一概不理,就像一隻威風凜凜的金鳳凰,只管梳理那一身漂亮的羽毛,目無下塵。
華陽頓了頓,正色道:“我畢竟嫁了你,若你們家被人揭發貪污受賄且證據確鑿落實了罪名,我面上也不好看。”
她下巴微揚,驕矜依舊。
陳敬宗果然更習慣她這樣,反手抽出別在後腰的帳本,坐到窗邊的書桌前翻看。
華陽走過來,站在他身旁。
她剛瞄了一眼,陳敬宗突然攬住她的腰,轉眼將她帶到了懷裡。
這姿勢,華陽正要發作,手中多了一個帳本。
陳敬宗:“想看就一起看,別跟丫鬟似的。”
華陽:……
第19章
齊氏這個帳本, 裡面記的第一筆帳,竟可追溯到她剛嫁進陳家的時候,當時陳廷鑒已經在京城為官。
二十多年了, 隨著陳廷鑒的幾番升遷,齊氏收到的孝敬也越來越多, 每筆孝敬的金額也越來越高。
齊氏是個細心人,每年的結尾,還會特意算出今年的總進項。
華陽好奇目前齊氏究竟貪了多少,一頁頁翻得很快,基本上一目十行, 只在大筆進項上略微停頓。
陳敬宗始終沉默, 直到華陽翻到去年的帳目, 他才按住頁面。
華陽知道他要細看了。
無論父子手足間鬧得多難看, 他都是陳家的子嗣,這帳本關係甚大, 陳敬宗不可能不認真。
齊氏所得, 有的來自地方官員, 有的來自豪紳商戶,打著各種各樣的藉口。
華陽皺眉:“這些人最想賄賂的是父親或你們兄弟, 他們不直接找你們, 肯定是被嚴詞拒絕過,所以才拐著彎來找齊氏。可齊氏手裡又沒有權,她也不敢對你們開口替人說話, 事情辦不成, 那些人為何還要不停給齊氏送銀子?”
陳敬宗:“齊氏不傻。要求馬上辦事的, 她幫不了就不敢收, 可有些人目光長遠, 只想先與陳家結個善緣,將來有求於人時再張口,這種,齊氏便敢收了。送錢的人家,想著銀子進了陳家,相當於拿捏了陳家的把柄,將來開口時老頭子為了掩飾也得幫上一二,所以也敢一直送下去。”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有人送了銀子後,出去拿這事耀武揚威,其他人忌憚陳家,願意給他方便,如此一來,銀子花的也值了。”
夫妻倆邊看邊談,忽然,華陽看到一筆特別的帳。
【三月初十,京城寄來兩支老參,用商陸根代替煎藥,轉賣得三千兩。】
華陽上輩子只從錦衣衛的卷宗上看到了齊氏這帳本的總帳,以及一些明確涉及官場貪污的大額細帳,並未聽說過這兩支價值三千兩的老參。
身後陳敬宗的呼吸卻是一重。
華陽偏頭,就見陳敬宗神色陰沉,顯然動了怒。
華陽再看這行字,忽然明白了。
陳家老太太今年正月病逝,可人死之前,肯定早就有了病狀,甚至早已纏綿病榻多年。公爹孝順,自己無法回祖宅探望,便從京城買了兩支名貴的人參送過來給老太太調養身體。然而陳廷實無用,祖宅上上下下都被齊氏拿捏,齊氏個黑心肝的,貪外面的銀子也就罷了,竟然還拿商陸根把為老太太續命的人參以次換好!
如果齊氏沒這麼做,老太太或許還能多活幾個年頭!
“你……”
華陽剛開口,陳敬宗突然將她拉到一旁,他抓起帳本就往外走,速度之快,等華陽追出去,陳敬宗的人影已經不見了!
院子裡還殘餘一些泥水,華陽站在廊檐下,想著證據已經在手,無論陳敬宗是去找公爹還是做別的,遭殃的都只會是齊氏。
.
陳敬宗沉著臉離開陳宅,往北一轉,就對上了幾十丈遠的孫氏等人。
陳敬宗朝那邊走去。
孫氏還以為老四是來接自己的,正欣慰兒子還關心她這個娘,就發現兒子的臉色不太對勁兒。
孫氏愣住了,上次兒子氣成這樣,還是丈夫用家法逼迫他放棄學武專心讀書之時!
“老四,你這是怎麼了?”
見兒子看都沒看她,凶神惡煞地要往後去,孫氏急著跑過來,使勁兒抓住兒子的胳膊。
陳敬宗頭也不回地分開母親的手,見大哥陳伯宗也要來攔他,陳敬宗不想浪費時間,取出帳本,翻到人參那一頁那一條,再把帳本塞到兄長手裡。
“齊氏的私帳。”
他只說出這五個字,陳伯宗便明白了,再看那筆帳,陳伯宗素來端重的臉同樣陰沉如雨。
他往後望的時候,陳敬宗又走出了一段距離。
“怎麼回事?”
陳孝宗叫不住弟弟,跑到母親、大哥身邊,疑惑地問。